失心疯,走失?刘如蕴越来越觉得这事好似在哪里出了纰漏,不过这事和自己已经无关,不过当闲话听了罢了,珠儿见刘如蕴面上露出疲惫之色,忙笑道:“姐姐还是歇着吧,我先下去了。”
小婉上前替刘如蕴解着衣服首饰,歪着头道:“奶奶,这王二爷怎么得了失心疯又走失了,好好的一个人。”刘如蕴此时根本不想再听到了,打个哈欠道:“好了,别说旁的了,今晚先歇着吧,你明日回你家去瞧瞧,也有几年没见你娘了。”
小婉听了这话,面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快手快脚的伺候刘如蕴歇息了,退了下去。刘如蕴躺在被中,不知是六月天有些燥热呢?还是初回南京,刘如蕴有些睡不着,若真是假装的,走脱之后为什么不来武昌寻自己?要知道自己在武昌可一直待到五月才走。
若是真的?刘如蕴不愿再想,用被子兜了头,睡吧睡吧,别去想这件事,还是去想想柳三奶奶的话,这海上的路可能走?
回来几日,南京也没什么亲眷好拜,刘大爷夫妇早回松江去了,此地只有王家勉qiáng沾了点亲,自然无需去拜访,倒是珠儿的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的半岁,都活泼可爱,刘如蕴逗弄着孩子,日子倒也不难过。
这日珠儿笑眯眯的进来道:“姐姐,听的邱公子回来了,姐姐可要会会他?”邱梭回来了?刘如蕴正把着珠儿女儿的手写字,听到珠儿的话,放下笔道:“那年武昌一别,倒数年不见,去会会也好。”
珠儿听了这话,脸上越发笑的开怀,上前把女儿手里的笔抽了出来,笑着训女儿:“瞧你,把墨涂得一脸都是。”孩子才不管这些,只是张开手要珠儿抱,珠儿边抱起女儿边笑道:“姐姐,你瞧这些孩子多么可爱,姐姐何不寻个姐夫,也生个孩子来带?”
刘如蕴从盆子里面捞起手巾擦擦手,唇边露出笑容,什么都没说,生儿育女?这些事早不是自己想的了,珠儿看见刘如蕴面上的笑意,知道刘如蕴还是和原先一样没有改变,心里叹气,瞧来想撮合她和邱公子是不成了。
邱梭黑瘦了许多,jīng神十分之好,刘如蕴到得时候,他正在和罗先生说话,见到刘如蕴,拱手笑道:“刘姑娘数年没见,越发jīng神了。”罗先生cao着已经熟练很多的中国话:“刘姑娘,听说你是很能gān的女商人,这倒让我失敬。”
说话时候,右手在胸口按了一下,微微欠身,起身时候却用手在身前左右画了几下,刘如蕴见他不僧不俗的礼节,不由笑了。
坐下时候问候过了,攀谈起来,刘如蕴这才知道邱梭也是前几日才到的南京,听他谈起路上见闻,除了中原地带,邱梭连北元都去过了,路上的见闻听的刘如蕴脸上顿生向往之心,自己何时才能去?
罗先生在旁边cha话道:“海上行路也是极险的,那年来中国时候,那一路上的风làng。”说到这,罗先生又画了几下,嘴里连说了几个主保佑。
海上?刘如蕴眼里有光出来,看向罗先生道:“罗先生对海上行路也是知道的,想问一问,这要做海上的生意,却是做什么?”做生意?罗先生还没有从当日海上那些遭遇里面醒过来,听到刘如蕴这样问,眼眨了眨。
不等他说话,邱梭已经开口道:“刘姑娘可是想做海上的生意?我虽不是做这些的,上次去澳门时候,知道几个教友也是做这些的,刘姑娘若肯做,何不由我写封信去问问?”
澳门?刘如蕴知道那个小岛是朝廷租与葡萄牙人的,上面定然是有商人的,不过邱梭说完了话,就笑道:“往海上做生意风险不去说它,还要懂对方的话才成,虽说有通事,不过做生意全赖了通事也是不成的。”
刘如蕴的眉头轻轻蹙起,这倒是说中了,想到这,刘如蕴不由开口道:“若是能到了澳门,和人学他们的话,天下的事没什么难的,学他们的话有个一年半载也能学会了,学话的时候,还能寻人怎么走。”
邱梭听到刘如蕴这样说,不由定定的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道:“没想到刘姑娘不过是个娇滴滴的闺中女子,竟还能这样想,倒是。”罗先生的蓝眼睛眨一眨:“刘姑娘,你要去澳门的话,下个月有条船要回去,刘姑娘何不一起去?”
刘如蕴的心里又翻起了波涛,一起去,可以离开这里,出去走走,就算做不成生意,还可以学学他们的话,刚要点头,邱梭已经出言阻止了:“罗先生,这事。”刘如蕴已经笑了:“就去澳门也好,下个月。
远行
刘如蕴的再次离去珠儿已经习惯了,知道劝她也不过是徒劳,帮着刘如蕴收拾行李,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脸上难免带了出来。刘如蕴见珠儿进出之时,脸上都有怨叹之色,笑道:“珠儿,难道是吴严欺负了你不成?怎么你一脸怨叹。”
珠儿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坐到她身边道:“姐姐,你风光也看过了,生意也做过了,别的女子一世都没做的事你也试过,为什么还要去走海路,难道不知道海路极危险的?”刘如蕴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话。
珠儿见她这样,知道她的心是拗不回来了,自顾自的道:“我也明白,劝姐姐不过徒劳,我见识浅,不明白姐姐的心,想来只能在佛前替姐姐多烧几根香罢了。”刘如蕴怔了一下,伸手抱住珠儿:“珠儿,我明白,爹娘跟前,已经有大哥他们,旁的牵挂也没有了,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珠儿,你说我凉薄也好,无qíng也罢,我已定了。”
珠儿靠住刘如蕴,眼里的泪流个不住,点头道:“姐姐,我明白,你不是凉薄,也不是无qíng,只是想走女儿家没走过的路。”
刘如蕴把她的头扶正:“珠儿,女儿家不是只有关在后院里一条路的。”珠儿只是流泪点头不说话,小婉手里抱着一些衣衫进来,见珠儿泪涟涟的,也没上前劝,只是走到刘如蕴面前:“奶奶,这些冬日的衣衫可要带?”
刘如蕴还没说话,珠儿擦擦泪站起来道:“自然要带,宁可多带,不可少带。”说着就上前接过慢慢的折起这些衣衫来。刘如蕴转头看到小婉,示意她走过来:“小婉,你已十八了,你要想嫁,我就给你收拾嫁妆出嫁。”
小婉扑通一声跪到刘如蕴脚边:“奶奶不要奴婢了吗?”刘如蕴不由失笑,挽起她来:“不是不要你,做女子的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小婉轻笑:“奶奶,你往日不是曾说过,随心而做吗?跟着奶奶这么些年,觉得跟在奶奶身边,比嫁人要好。”
珠儿听到这话,上前扶着小婉的肩膀:“姐姐,小婉既有这份心,姐姐就依了她吧,姐姐总不能真的孤身一人出门吧?”
七月十六,历书上说今日是大吉的出行日,刘如蕴也在此日离开南京,上了这艘船,刘如蕴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和原先不一样的感觉,自此是会不一样了,她微微一笑,扶着小婉的手上船,船开行了,长江变的越来越宽,这条路和原先不一样了,要先往宁波,然后换海船。
小婉已不想头次出门那么激动了,柱着下巴看着外面,回头去看刘如蕴:“奶奶,听说海船更大,听说海上还有极大的鱼。”刘如蕴拿起手中的笔往她头上敲一下:“好了,到宁波也不过几日,到时你就知道了。”
小婉吐吐舌头,没有说话。刘如蕴推开窗,看着长江,如蕴,我们互相陪伴吧,这话又在刘如蕴耳边响起,曾经自己是真的相信了,谁知又是一场空,刘如蕴转身想到桌边坐下,面前出现的人吓了她一跳,本应该是小婉站的位置那里站着的是王慕瞻,他带着微笑看着刘如蕴。
刘如蕴眨眨眼睛,再看看四周,确是在船上,怎么面前的人换了一个?王慕瞻走上前,呼吸时候的热气都喷到了刘如蕴的脸上:“如蕴,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好像只可以轻轻的一步,刘如蕴就能被王慕瞻抱个满怀,不过她还是伸出手去摸住王慕瞻的脸,触手所及之处,有男子稍微有些粗的皮肤,触手也是温热的,是活的,活生生的王慕瞻,刘如蕴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也猛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做法实在失礼,手急忙从王慕瞻的脸上下来。
却早被王慕瞻捉住,他的眼光热烈:“如蕴,我们一起走吧,广阔天地,我们一起飞吧?”刘如蕴的心越发踏实了,她转过身,迎着长江上的风,微微点头。王慕瞻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把她拥到怀里:“如蕴,你为何不问我?”
问?问什么?刘如蕴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慕瞻,我信你。”说着刘如蕴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退后一步:“慕瞻,你做什么事,我都信你,所以不问。”王慕瞻的心顿时飞了起来,刘如蕴的眼神还是和原来一样没变,王慕瞻握紧她的手:“如蕴,我没有错。”刘如蕴唇边露出笑容,他们都没错。
“没追到?”一个花瓶被砸到了地上,碎渣飞起,飞到了跪在地上的仆人的脸上,登时就出了血,仆人不敢伸手去擦,只是看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太太此时大发雷霆。
当听说王慕瞻的身影在南京出现的时候,王太太就命人四处去寻,谁知一个不小心,竟让他上了船,派人去追,长江茫茫,何处去寻,王太太的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苦心儿子明白不了?
寻房贤良貌美的媳妇,生儿育女,承欢膝下,一生过安稳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多少人盼还盼不来,偏偏。王太太闭一闭眼,睁开眼摆一摆手对着地上的仆人:“罢了,你下去吧。”虽竭力平静,仆人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疲惫,偷眼看一下王太太,见她一脸的疲惫难过之色,依旧光洁的鬓边,还能看出有几缕白发。
那里还敢说出别的话,磕了个头就下去了。
房中剩下王太太一个人,七月的天气本十分炎热,王太太却觉得浑身冰冷,手有些抖的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张纸,纸上的字句王太太都记得滚瓜烂熟,儿不孝,自此远离,唯愿母亲毋以不孝儿为念,儿慕瞻字。
王太太的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慕瞻,你竟装失心疯,做娘的还不能想到吗?王太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慕瞻,逃离母亲就这样让你迫不及待?娘不过也是为你好。
王太太长叹一声,把那张纸在烛火上烧掉,火光映着她的脸,王太太突然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凉,罢了,他要飞就由他飞去,笼中鸟也不是男子做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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