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随口回答说:“不喜欢。”
像是陆乱那样的人,鬼才喜欢。那样清俊美丽的少年郎在她手中,活生生地被折腾成了那么个样子,连原本清高矜贵的本性都没有了。
苏子安想到这里,心头有几分不愉快。
一黄被她戳脸颊戳疼了,嗷嗷地发出鸣叫,软软的肚皮滚了下,只撅着一个屁股给苏子安看。
被气着了这是。
苏子安:“……”
她轻轻地伸出指尖,逗弄了下狗儿湿润的小鼻子,嗓音淡凉:“你乖一点,我就不打你。”
听到打那个字,一黄反应过激,马上转身,乖乖巧巧地蹲在苏子安面前,抬起两个前爪,讨好似的举在嘴边舔舐着,胡须抖了好几下。
苏子安被它这无赖的模样逗笑了,唇扬起来,眉眼温润。
二花还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像是还没有弄懂苏子安为什么会这样说,却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站在那里,一个人犹豫着。
苏子安抬起了衣袖。
她的袖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笼罩住了下方茫然不知的四只小狗儿,眉眼含笑,静静地凝视着二花:“你看。”
那莹润白皙的指尖,指的地方,是雕花桌上四个犹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玩闹着追逐对方屁股的丑东西。
二花顿时心跳加速,喘息出声。她生怕这是苏子安兴致没了,就要将这不足一月左右的狗儿们给杀了,只因为……她再也没了兴趣。
可是苏子安没有。
她只是微笑着,用手指着那群懵懂天真的黄狗,说:“我这府邸,虽然以我为天,却仍能不泯个性。”
天真的人,依旧天真,不怕被伤害。
心机沉沉的人,依旧心机沉沉,从未有人多舌。
艳丽风流的人,依旧艳丽风流,赏眼至极。
如若他们都不逾越各自的本分,是男宠,就做好男宠该做的事情,其余的,苏子安一概不管。
外面战火延绵,各自为政,颠沛流离,白骨血哀。
是有些人在她苏子安的庇佑之下逐渐忘乎所以,逾越规矩,这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二花神色呆愣地望着苏子安,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恍惚间觉得,自家姑娘说的,都是对的。
从没有这么一个地方,只需要好看即可。
也从没有这么一个地方,性格各异,却其乐融融。
除却有时候姑娘残暴一些,让人心头发慌,与外界相比起来,简直是天境。
外头是什么?
人吃人,尸身堆叠,回望血海深渊,路途遥远,永远都见不着归乡。
“你们记恨我残暴嗜血,”苏子安低声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说,“殊不知,正因为我强大又无情,才能护人三分。”
她就坐在那里,怀中四只狗儿。
没有像是方才二花想的那样动手杀死它们,而是见亭子外雪势渐大,所以才拢紧宽袖,用厚实的衣袍裹住了这些个可怜的小东西。
二花仔细看去,原来,其中一两只已经受不了寒冷,开始瑟瑟发抖了。
苏子安对别的东西的观察……都是这么细致的么?
她待人……杀人,宠人,是不是……心中也有一杆秤砣?
二花禁不住出声道:“姑娘!”
这时候,地上的大黄似乎听懂了她们的对话,汪的一声格外激动地扑上前来,死命地抱住了苏子安的大腿,张开了嘴,用牙齿撕咬着苏子安腿部的衣衫。
苏姑娘眼角一抽,说:“抱大腿不是你这么一个抱法。”
大黄依旧热切地望着她:“汪!”
她眉眼嫌弃,用了几分力将这哈巴的大狗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说:“不行,太丑了。”
简直碍眼。
大黄有些委屈:“喵呜……”
桌子上还有一盘点心。
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梅花糕、桂花糕、绿豆糕……
精致小巧,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堆叠着,分量很足。
苏子安抱着怀间的四只小狗,踹开地上那只没脸没皮的狗后,就要朝着屋子里走去。
二花以为她是懒得坐在外头了。
片刻后,漫不经心的嗓音淡凉传来,飘渺虚无:“把那点心送去密室,就说是狗吃过的,其余任便。”
伴随着的,是一声汪的呼喊。
……密室?
二花想起了那个不肯服软,被关押进密室里头已经一夜没有吃喝的明公子。
别人都是狗仗人势,就他一个人特殊,人仗狗势。
二花很少见地迟疑了下。
莫不是自家姑娘瞧着那最大的狗没脸没皮的样子,想起明公子来了吧?
这事儿,估摸着不好说。
***
密室坐落于苏家宅邸的东南角。那里几乎毫无人烟,在这冬日里,白茫茫一片,悄无声息。
就跟没有一个人一样。
二花想,或许这个说法是对的。
因为一个濒死的人,就跟死人差不多,算不得数。
二花甚至怀疑明与已经死去了。
不然不会如此寂静。
她手中端着托盘,吱呀一声推开了面前的木屋子,静静地站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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