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薛令蓁都不曾出言反对,这魏老太太的举动自然也就没人说道,扬了扬手,身侧两个丫鬟拿清水净了手,提裙跪在毯子上,另有一个处事稳妥的老嬷嬷净了手将如意吉祥蝠纹锦盒打开了来,取出一幅已经装裱妥帖的画作来。
魏元秀不禁带了些笑意,略微握紧了些魏老太太的手。
老嬷嬷缓缓将画作打开,下方的两个丫鬟随即便将画接着拉开。
这画长约三尺多一些,待逐渐显露出了全貌,万松堂内的气氛骤然冷结下来,便是那几位等着看笑话的夫人小姐也暗自睁大了眼,但只沉默着,不再言语。
魏老太太的面色乍变,慈和的笑容随即敛下,沉着脸将手中的连枝梅花纹白瓷茶盏重重放在榻上的小案上,茶盏的茶盖震得抖了一下,强压着怒气道:“泰安郡主,老身好意请你来,你为何偏要送这等不吉利的东西来咒我,又或是来咒魏家?魏家来京不久,如何就能这般得罪了您?”魏老太太一想起这薛令蓁是十分灵验的,更觉此画不详,心中不安。
只见薛令蓁送来的那幅画上,本该是个莲花盛景图的,论画技笔法当是一绝,可偏偏色调有些暗沉不说,更有那满湖的莲花各个都是干枯的,花瓣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倒像是个花骨苞。虽画上那湖水碧绿如翡翠,倒越发衬得花瓣干枯枯的,毫无生机,没个好意头。对于正过六十大寿的魏老太太以及渐显颓势的魏家来说,这幅画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贺寿,倒像是来咒人家的。
便是那一直自持柔善文静的魏元秀也不禁恼怒地望着薛令蓁,偏薛令蓁十分的镇定自若,没将魏家人的面色放在心上。
“此画……”薛令蓁方开口,魏元秀眼圈微红,面上带着几分委屈,却仍全着礼仪,假意为将薛令蓁开脱道:“莫非此画不是郡主所画,是有人拿来陷害郡主的?”
倒有些夫人姑娘暗道这泰安郡主是个小气性的,反而对这宽和待人的魏元秀有了些好感。
这人还真是个睁眼瞎不成?薛令蓁拿帕子掩嘴轻笑,她那画下印了她的印章,如何就能成了是别人陷害的?不过是假意想图个好名罢了。
薛令蓁莞尔一笑:“魏姑娘说错了。此话正是本郡主所画,只是尚未画到最后一步。这最后一步需要在老夫人面前画好,才是最为合适的。老夫人打开了这画是正好的。”
见她这般镇定的,原先有些担心的吕夫人、云氏与薛令芳才算是心安了。
魏老太太和魏元秀俱是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这泰安郡主葫芦里装的什么花样,倒有些怕自家反中了她的计谋。
这厢薛令蓁起身理好裙摆,缓步走向那丫鬟举起的画作来,手指上方凝出一点点的异能。
众人皆是不解,泰安郡主没要什么笔墨,如何完成这幅画作。可瞧她那模样儿,又并不像是没有把握的。
薛令蓁指尖微微抚过着这画上的花瓣,这原就是拿真莲花花瓣风干后做成的干花,拿来固在这画上,待得了薛令蓁异能中木系精华的滋养,竟是原来暗沉的花色逐渐恢复起粉嫩来,皱缩起的花瓣得了养分,自然就伸展开来。
在众人的眼里,只觉便是泰安郡主玉雕似的指尖轻轻一拂过这幅画,就让这画中的莲花尽数成了真物,缓缓开放。碧湖粉莲,瞧着便是生机勃勃的好景色,让人心中欢喜,另让人觉得惊奇的便是,随着花瓣的伸展,众人还真觉得有些些的莲花香气卷入鼻中,心下不由惊叹,果真是祥瑞神迹,这般的寿礼,哪里是什么不吉之物,分明就是送了个神迹给魏家,日后好好供着,也便有福气上门来。
几位家中近年有些落魄的夫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去看魏老太太和魏元秀的神色,只恨不得将这幅画抱回家中,好沾沾这祥瑞的福气,不求能像宋家那般起死回生,只求家中的子弟能有些出色的。
倒有一些对画技有些钻研的夫人和小姐,虽被那一招奇术给惊艳,却没忽略这画技,尤其这一手色彩搭配极好,先时湖水碧绿之色在周遭的暗淡之色中并不突兀,反而映衬出色调的暗来。后来花瓣娇粉,便与碧绿搭配的极为明艳,一瞬间驱走了先前的暗色调,让人眼前一亮,整个人都觉得心情明媚起来,便不禁赞叹这薛家郡主跟随谢三娘学习,倒是天资过人,又独有一份巧心思。以往她只不出来,倒让她没显露出来。
吕夫人心下虽惊叹,可自家的前程往后有着呢,自然不愁,惊艳一番后,转身去瞧魏家那对祖孙的脸色。
旁人皆道泰安郡主是好心,送了个神迹之画给了魏家,可魏元秀只觉自己是被薛令蓁讥讽了一番。她以往在阳溪的传闻不知被谁大肆在京城里传播,现在薛令蓁大大方方地使出了奇术,就仿佛是在嘲讽自己是个假货。好好一场本该自己出彩的计谋反被她夺去了所有光彩。魏元秀苦笑,便是她画技再如何出色,能比得过这等的神术?
魏老太太注视许久不能回神,拍手笑道:“原先竟是错怪郡主了,这一幅好画,果真是珍物!”手下却将身侧靠着的石青色引枕给揪紧了,心头起了一阵凉意。薛令蓁此举为何,正是想警告自家,魏家如今正如她手中的莲花,虽外里仍在,可内里已经败了,若想重复生机,只能依仗着外孙秦烨之势。可秦烨能有如今是为何?正是因了薛令蓁她给了其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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