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芥蒂的,这些年梁音虽然跟他在一起,但不是没有想起过钟名祯。很早以前的一个夜晚,她突然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他抱过她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可是他知道她是梦到了钟名祯,她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醋意的,可是再有醋意,也只能放下。十三年的感情,又怎么能够说忘记就忘记。
她和他在一起,他知道她爱他,就已经足够了。
……
车子一路往南,端端也睡着了,梁音望着窗外飞速掠去的风景,眼神也沉静下来。
她真的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原因回到钟家。
这么多年,她跟钟家也有过联系,但很少,仿佛都在刻意保持着距离,她不知道该不该再去联络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来打扰她。
她结婚生端端的时候钟家倒也送来了礼,以小叔的名义,礼到,人却未至。
奶奶倒是常常会打来电话,过年的时候、生日的时候、结婚的时候、生端端的时候……有时候看到她出现在荧屏前了,也会打电话来问一声说,“音音,你怎么瘦啦。”
仿佛就怕她过得不好。
她也见过她,在前年外婆忌日的时候。奶奶打电话来说今年也要给外婆祭奠,她们便在陵园里碰了头。
坐着轮椅,难掩消瘦。
自从腿脚不便后她就很少出远门,之所以这次选择出来,也是知道自己的身子快不好了。
那时候是周见琛陪她一起过来的,端端没有一起过来,她还感到很遗憾。
她喜欢端端,一直想要见一见。
梁音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从十五岁来到钟家,感情早已深厚,就算已经离开,又怎能轻易割舍。
而她,也真的再没见过钟名祯。
罗马克里斯蒂拍卖行最后一次见面,他坐在隔着她二十几个人的位置上,端稳自持,一如往昔,后来他离开,再没有回头,她记得他的最后画面也就一直停留在那里。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在了,又该怎样。
那时候他隔着那么多人看了她一眼,所有的画面都历历在目,可是一晃,又已五年。
……
下午两点,车子终于抵达疗养院。两个月前,钟老太太就已住进了这里。
梁音将端端抱下车,钟嘉年不在,钟家的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却已不知如何称呼。
梁音笑了笑,只让端端打了声招呼。
是间高级疗养院,四周静谧,梁音跟着佣人走进房间,钟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房间里很明亮,秋日午后的阳光落进,又温暖又安宁。可是难掩冷清。
两年不见,钟家老太太愈发消瘦,手上吊着点滴,看得出的虚弱。半年前的一场手术失败,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如今已是难撑一个月。
看到他们进来,脸上有了光彩,让护工扶着坐起。
“太奶奶。”端端已经上前叫了一声。来时梁音告诉过他,他们即将看望一个老人家,是妈妈的奶奶,他得叫她太奶奶。他从来没见过,可还是照做。
四岁了,依然小小的,个子有了拔高,穿着格子衬衫和小开衫,端庄又干净,温和又有礼。
钟老太太见着,脸上更是笑开,“好孩子。”她仔细端详着,一眼都不忍错过。
她没有孩子,便一直等着能抱上梁音的孩子,只是最终都没能如愿。
可是看着看着,眼神又有些哀伤。
梁音拍了拍端端,示意他拿着玩具先出去玩,端端说了声“太奶奶”再见,又乖乖的跑了出去。怕他无聊,她给他带足了玩具。
钟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就又说道:“音音,这要是你和名祯的孩子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一直看着,那样就一切都没有变。
梁音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明白。
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知道此生夙愿,再无法完成。
……
钟老太太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说,可是到底体力不济,说了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
护工说这是时常的事,梁音见着,不便打扰,也就站起往外走去。
端端还在外面玩着,不在之前待着的藤椅里,又跑到了边上的石阶上坐着,老佣人还在一旁看着。
木芙蓉盛开着,他安静的坐在石阶上玩着九连环,宁静又美好。
梁音看着,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慰藉。
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又抬起了头。
环形游廊里,钟名祯正走过来。衬衫、西裤、沉稳又端直。
他也一下看到了她,四目触及,目光闪动了下,很快又垂下了眸。
他刚从院长室出来,手里拿着报告单,钟家没人了,老太太弥留之际,所有事便由他来操持。
端端一抬头,也看到了他,却是突然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爸爸!”
钟名祯怔住,脚步一下顿了下来。
端端已经走到了跟前,这才发现认错了人,脚步停下,嘴巴张着,神情有些尴尬。
前几日周见琛出席活动也是一身正装,廊柱挡着,他以为是爸爸来了。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端端低低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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