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叙樘打了个寒战:活活冻死,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活活冻死,这是多么惨烈的死亡,她只是想要一桶水罢了,怎会想到那桶水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由于冰面没冻结实,所以谁都不敢去打捞尸体,可在她死后的第二天,天上就飘起了雪,旱灾就此解除,开春的时候,冰块消融,河水解封,整条玉河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生机盎然的姿态。有一天,一个村民在河边垂钓,鱼钩钩到了什么东西上,怎么都扯不回来,最后鱼线断了,那东西也慢慢的从下面浮了上来。是她,她还是披着那身白袍,只不过那袍子被水流胀得大大的,衣袖仿佛在随风飘摆一般。可能是冰封的原因,她面容未变,还是生前冷淡高贵的样子,不过却双目紧闭,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眼角口鼻处流下了几道鲜血。”
“尸体已现,你们要将她好好安葬才是,又为何要烧成灰,封入骨坛呢?”
“因为死人了。”
“死人?”
“虽然她的死和村民们无关,但是大家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她,毕竟每个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丧命在冰水里,再加上她无人可依,所以当发现她的尸体后,村民们每家凑了点银子,买了副棺木将她安葬下去。可就在她入土后的第三日,白家的小孙子却溺毙在玉河里,他的死同那冷小姐一样,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掉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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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条人命
那天是个好天,阳光充沛,一丝风也没有,白齐儿的祖母白老太在河边洗衣服,他就在岸上追蝴蝶,摘野花。
白老太洗着洗着衣服,却发现旁边没了孩子的踪影,可明明不久前白齐儿的笑声还在身后回荡。白老太急忙站起来,连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她焦急的声音引来了在不远处犁地的村民们,大家都跑过来,帮她在河边水面上寻找孩子,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甚至已经脱掉衣服,准备跳进玉河里去搜寻孩子,可就在这时,白齐儿的头却突然从河水中央露了出来,他一上一下的随波飘荡着,乌黑的发髻时隐时现。
“快,在那里,快去救人。”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最先发现他的村民已率先跳进河里,后面还跟着四五个年轻后生。他们几个水性本来就好,向前猛游了几下,转瞬间已经和白齐儿隔着一个身长的距离,眼看就要够到他了。可就在这时,白齐儿的身体又向后漂远了几尺,游在最前面的村民伸手探了几下,始终没能抓住他的衣角。
我现在还记得当天那怪异的情景,村民们前进几尺,白齐儿就后退几尺,好似在和他们开玩笑似的,怎么都让人抓不住他,一直到最后,村民们都累得快断了气,却仍没抓到孩子。有几个人的腿抽了筋,只能返回岸边,但是游在前面的是白齐儿的小叔叔,也就是白家的二儿子,他当时才十五岁,身体轻盈矫健,他又奋力向前巴拉了几下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侄子。
见此情景,岸上的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孩子得救了,可令谁都没想到的是,白齐儿的袖口中忽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那只手村里的每一个人都认得,因为它曾经死死的扒住冰面,希望有人可以拉自己一把,希望自己不沉入刺骨的冰河里。
时间似乎静止了,大家都惊呆了,包括刚才还在岸上哭嚎的白老太,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河面上的叔侄二人,不知该作何反应,也根本不能对这个状况作出任何反应。
我当时也在人群里,感觉自己的心中被灌满了冷风,我看着那只青白的手慢慢的顺着白齐儿的手背爬上白家小儿子的手,然后突然间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颗紫红色的指甲在亮白的河水里显得那么扎眼,我看着它们嵌入白家小儿子的手背,自己竟也像一把被它握住了似的,身体紧的发硬。
“救人啊,救人啊……”白老太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扑到岸边,撕心裂肺的朝河中央呼喊着。
村民们被这声哭喊惊了一跳,犹豫着朝水里走去,然而走到水边,每个人都不再前进了,踟蹰的在浅岸处徘徊,有一个人想跳进河里,却被身后的媳妇抱住了,死活都不让他下去。我知道,每个人都不是真的愿意去救人,没有一个人会甘愿牺牲掉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另一个人的命。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她设的计,她要让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人心的冷漠,她要让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品尝到那种绝望的滋味儿,那种在众目睽睽中失掉性命的滋味儿。
水中的两人终于沉了下去,沉入水底之前,白家的小儿子拼命的用另一只手拍打着水面,一脸惊恐的朝岸上呼喊,可是他的“救命”声不但没能救了自己的性命,反倒让人群瑟缩着朝后退去。
后来听那几个下河的村民们说起,其实白齐儿在浮出水面上时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他们看到他双眼紧闭,没有一丝气息。他们还说,白齐儿根本就是冷小姐的鱼饵,就是为了引得更多的人丧命,所以才将他托出水面,幸亏除了他小叔子,其他人没着了她的道。
“若真是如此,那冷小姐着实过于偏激了,虽然见死不救不合情理,但是她当时的情况也实在是危急,若大家都下到冰面上,可能死伤更多。她也不能因为自己身死,就怨恨到其他人身上,更不能为此索人性命啊。”刘叙樘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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