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上衣服走出院门,这才发现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人群里传来,陈阿聪虽听得不太真切,却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走到孙琴身边,“琴子,难道你也听到了笛声?”
孙琴肃着一张脸,冲他点点头,“何止是我,大家都是被这笛声扰出来的,我养的那窝鸡方才突然叫个不停,鸡笼都被它们给扑棱倒了,都说动物灵,能感觉到人察觉不到的东西,你说,这三苏观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
陈阿聪一拍大腿,嘴里急道:“我兄弟也在观里跟着九贤女修行,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他这一声号召起了作用,村民们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朝不远处的那座无名山走去,浩浩荡荡的一条人龙,不出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山脚下,然而,在面对着那座并不巍峨的山丘时,他们却接连停住了脚,谁也不肯再向前迈出一步。
山和村子之间像被划了一条线,一条看不见的线,村子这边是他们熟悉的世界,而另一边,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像隔着一层纱一般,模模糊糊,山石树木仿佛都变成了重重鬼影,让人望而生畏。
“阿聪,上吗?”人群中不知谁率先问了一句。
陈阿聪如梦方醒,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为啥不上,来都来了。”
“笛声还没停呢。”
如他所说,笛声现在很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它就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现在低低的压着身子,可没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蹿出老高,冷不丁在谁脖子上咬上一口。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有咱们后悔的。”
他说着便率先走进山里,孙琴记挂着成章,紧跟在他身后,其他人见两人进了山,也跟着走了进去。
没走出几步,前方不远的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一队人正缓缓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人群站住不动,过了一会儿,孙琴朝前叫了一声,“成章,是你们吗?”
声音落到草丛中,没有引起任何回响。沙沙声却还是不断,但是细听起来,却又和人的脚步声有几分不同,它很慢,走路的人像是在拖着一只脚,走的一点都不利落。
孙琴脑子里“嗡”的一声,瞪大眼睛望向阿聪,“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阿聪也终于将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某个部分重合在一起,他嘴唇哆嗦了几下,还是说出了答案,“庚申日。”
“哗啦”一声,草丛中的东西终于突破重围走了出来,它们微弯着,脚底带着草根和泥土,将不长的一段路走的歪歪扭扭,慢慢的将人群围在其中。
孙琴“啊”的叫出了声,将身子躲在阿聪身后,阿聪心里怕极,面上还故作镇定,“没关系,三苏观离这里不远,它们想是被九贤女召来的,一会儿就就走了。”
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般,笛声由远及近的飘了过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高亢,不一会儿,九贤女身披道袍的身影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众人见她现身,心里的紧张一下子不见了,每个人都一动不动,静静地等着她将三尸召走。
九贤女将笛子从唇边移开,目光澄净的注视了村民们一会儿,眼角眉梢结出了一个比残雪还要冷的笑,“还想到村里去寻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找上门来了,倒省了我的功夫。”
孙琴一时没搞懂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贤女,你找我们做什么?”
笑意在九贤女的脸上溢开,越来越深,陷入她每一寸皮肤里,“做什么?做祭品呀。哦,是我忘了说了,三尸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木人儿,它们对活物更感兴趣,所以,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她就将笛子重新放在唇边,压抑的笛声又一次响起,时不时窜出几个高亢的音节,似是在催促和鼓励三尸们快点行动。
听到这阵笛声,包围着村民的三尸又一次蠢蠢欲动起来,圈子越缩越小,腿与腿密密麻麻的贴在一起,连一丝缝儿都没有留出来。
“是你,你骗了我们,你骗了全村的人。”孙琴不甘心,嘶着嗓子发出最后的呐喊。
九贤女盯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小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你们看到了吗?好一场人间盛宴啊,不要再缩在我的身体里面了,快来和你们的伙伴一同享用吧。怎么,还是怕吗?还没忘记那件事?我早已说了好多次,那是我年少无知,一时犯下的错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
“呼“
一条腿颤颤悠悠的从九贤女的腹部踏出,小心翼翼,脚趾在地面上反复试探了几次,才踩实了步子,将另一条腿从身体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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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斗法
九贤女盯着自己的肚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它们竟真的出来了吗?历经百年的风霜,自己的三尸终于离开了身体,来到天地万象中。
泪水从眼角滴下,落在华丽的道袍上,被月光照得晶莹剔透,她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最后一双腿脱离身体时,九贤女慢慢起身,站在三尸身后,笛子缓缓从唇边移开,被她紧攥在手中,化成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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