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没有回答,还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外面,秦夫人心下不耐烦,上手就拉了她一把,将她拽回车内。
沁儿的身子重重的落在车厢里,车窗也随即合上了。
秦夫人忽然不再感觉到冷了,因为沁儿的脑袋,是一个冒着黑烟的火球,火焰是从内向外燃起来的,将她的皮肤烧成一层满是鳞片的黑壳,壳的缝隙里,隐约透出几点红色出来,不知是血肉还是红光。
“哧”的一声,她全身的衣服也被里面的高温点燃了,衣料瞬间爆裂开来,露出里面焦黑的身子。
秦夫人张了几下嘴巴,终是没能将那声求救从嗓子中喊出来,或许,人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是叫不出来的,喉咙的肌肉在这个时刻已经痉挛了,再可怖的嘶嚎都只能被深深的压在肚子里。
马车又是一颠,沁儿的身体向前顷了顷,突然靠在秦夫人的身上,将她那身金线如意细锦给烧着了。秦夫人被烫的个瑟缩,拼命想将她的身体扒开,怎奈沁儿已经从里到外被烧了个彻底,皮肉就是一滩固态的油脂,牢牢的附着在秦夫人的身上,根本扯不开。
“呲”的一声,秦夫人身上的衣服被点着了,化成一团白烟儿,把狭小的车厢填的密密实实。头发也着了,将她常年高昂的头颅卷在一蓬烈火中,她只能拼命的伸长脖子,嘴巴张着,发出“啊啊”的怪叫,希望能引起车夫的注意。可她哪里知道,早在烈火燃起前,车夫就已经摔下了马车,如今尸首正躺在身边的万丈高崖下,现在,只有两匹马在山谷中漫无目的的朝前狂奔。
沁儿的喉咙处慢慢的鼓出了一个包,小孩儿拳头那般大小,包越来越大,“嘭”的一声,破掉了,一只火红的蝴蝶从里面钻了出来,它扑棱着翅膀,飞到秦夫人眼前,和她默然对视着。
是她不,不是她
最后一刻,秦夫人的脑海中只有这样相互矛盾的一句话。
蝴蝶“嗖”的一下,钻进她的嗓子中,顺势而下,将她带入那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砰”的一声,车厢炸开了,在半空中化成一个火球,照亮了整条山谷,一只蝴蝶从火球的顶端振翅腾起,身子漂浮在火光上方。烈火和黑烟一点点的在风中消散开去,变成万象中的一缕尘埃,它这才闪动着翅膀,朝着山谷的另一端飞去。
秦应宝坐在床边上,看着双目紧闭的谢小玉,她脸蛋苍白,没有一丝红晕,嘴唇抿得紧紧的,白里透着青。
他心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及其不好的念头,于是赶紧伸了两根指头放到她的鼻子下端试了试:凉凉的,半点气息都感受不到。
秦应宝吓了一跳,翻身上床将她搂在怀里,手指刚掐上她的人中,谢小玉却突然睁开了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秦应宝的心脏先是一提,复又猛地落到肚里,“小玉,你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和白日里一样,又”他将她拥进怀里,很不得将她的骨肉都揉搓到自己身体里去。
谢小玉没有反抗,反而将头凑到他的耳边,“校尉,你这么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秦大人了。”
秦应宝的耳朵被她的气息弄的痒痒的,心里竟也一齐被撩拨的痒痒的,他托着她脸蛋,“你说,我现在像什么?”
谢小玉莞尔一笑,手指抚上他扬起的浓眉,“像个三岁大的孩子。”
“孩子?”他嘴角提起一抹坏笑,伸手便将纱幔放下,“我这就让你看看,你的夫君到底是孩子还是男人。”
***
晏娘和程牧游骑马在前面走着,史飞陪同着由克俭在后面跟着,已经赶了几里山路,马儿眼看着走不动了,史飞于是在后面叫道:“大人,大人,稍稍歇一歇,让马也喝点水,再赶路吧。”
可是他喊了几声,前面的人都没有应答,晏娘望向程牧游,见他面色严肃,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前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
第三十章 车裂
“大人,大人。”晏娘在一旁轻轻唤他,叫了几声,程牧游才转过头来,思绪却俨然还飘在别的地方,“大人,马儿走累了,我们歇一歇吧。”
两人下了马,牵着它们走到溪边,马儿见了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晏娘将干粮拿给程牧游,“大人,吃点吧,填饱了肚子说不定就能想明白了。”
程牧游挑眉看她,“姑娘知道我在想什么?”
晏娘走到溪水边,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水面上,石头跳了五六下,才咕嘟一声沉入水底,“大人在想那由克俭到底有没有说谎。”
程牧游也站起身,和她并排站在溪边,水面清澈,将两人的倒影拉扯的弯弯曲曲,最后合成一道水纹。
“姑娘说对了,那由克俭年事已高,又常年泡在酒坛子里,疯疯癫癫的,说的话确实真假难分。但是,他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是被刘继恩收买,才故意接近辛子予的,却又为何否认最后对辛子予说出了那样一番绝情的话呢。”
“所以大人觉得由克俭没有撒谎,是蝴蝶玉钗代他说出那番话来的?”
“姑娘怎么看?”
晏娘轻轻摇头,“他那一半玉钗就是只普通的钗子,没有半点异常之处,可是,我一直对常押司夫妇的死法颇为不解。”
52书库推荐浏览: 沧海一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