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哈哈一笑,“来往过密?韩知元喜欢交友,每晚府上都歌舞升平,不过他交往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肯定不会是我们。”
史今和史飞进村去打听韩宅案发前的情况了,程牧游和晏娘坐在村口一座井边,看着里面清澈的井水,各自想着心事。
晏娘的影子也倒映在水井里面,她今天穿了件月牙白的裙子,整个人竟要和井水合为一体一般,朦胧中掺杂有些许不真实。突然,她摸了下自己的耳垂,细白的耳朵上面,那颗小巧的花瓣形的坠子竟掉了下去,程牧游伸手要接,但是坠子已经落入水中,激起了层层波纹。
波纹渐渐展平,水面上却映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还穿着那件宝石绿的衣服,只身坐在韩宅花园的琉璃亭子中,玩弄着肩上搭着的辫子,悠然自得。忽然,她冲程牧游转过头,眼神又一次变得同上次一样惊惶,她提起裙子就要走,可是身子动了几下,却发现胳膊被什么人揪住了,于是只能将头扭过来,眼中的恐惧却又加深了。
“大人,大人,你在做什么?”
晏娘的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般,程牧游身子一动,发现自己正冲井水里伸出一只胳膊,就好像刚才抓住那女子的狂徒就是自己。
“大人,坠子已经捞起来了,这井水浅的很,劳大人挂心了。”她边说边将坠子戴上。
“晏姑娘,我看到了。”程牧游一字一顿的说着,眼神却飘到了他处。
“大人看到了什么?”
“康芸,不瞒姑娘,我今天已经看到了两次幻像,应该就是那康芸姑娘,她似乎在处处避着我,好像我是那山中老虎,能吃了她一般。”
晏娘低头想了想,“大人和她素不相识,她如此表现,应该只是源自生前的某种记忆,大人不要多虑了。”
正说着,史氏兄弟已经从村里走出来,两人行了一礼,“大人,没有找到目击人。”
“没有?”程牧游站起身,眉间锁成一个川字,“怎么可能,这事才过去九年,就算是那人不在了,他的亲人总有尚在人世的,怎么可能找不出来。”
史飞史今相互看看,“全村的人都问遍了,确实是没有。”
程牧游瞪着已经被暮色包围的九曲村,“没有人看到,大家却都知道韩宅是被纸马带来的某样东西血洗的,这也太荒诞了。”
“第一个说纸马杀人的人,若根本不是九曲村的人呢?”晏娘不经意的说道。
“不是村民?却将韩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我倒是要对他起疑了。”
晏娘笑笑,“我只是瞎猜的,大人不要放在心上,也说不定纸马杀人只是个谣传,但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多了,大家也都相信了。”
成千上万头纸马立于荒原上,狂风将它们身上的金箔吹得“哗啦啦”作响,它们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等待着涌进暗夜的深渊。
程牧游就站在这数不清的纸马中间,衣袍和这些金箔密密的贴着,身体似乎能感觉到它们带来的那一丝微凉,和一缕不属于阳世的悸动。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振聋发聩。纸马像得了令,齐齐的迈开蹄子朝远处的暗夜中跑去,身子化成一道炽热的光。
马群消失了,程牧游被扔回到浓墨般的黑夜中,他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喉咙中也火烧火燎的,血液全都凝在了两颗眼珠子里。他看着纸马消失的方向,心里汹涌而进的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他真的感到了怕,即便当年在战场上,面对敌军的铠甲和长刀,他都没有如此怕过。可是现在,紧张和恐惧像无数只蚂蚁,钻满他浑身的每一个角落,将他的内脏和皮肤啃噬得又酸又痛。
他焦虑的瞪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是什么呢?那里那么黑,是浓的化不开的长夜,是没有生灵踏足的地方,从那里回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忽的一声长嘶,他看到了一点金光,光越来越大,在暗夜里,显得尤为扎眼。
它们,回来了。
程牧游握紧拳头,耳中响起“笃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像是滚滚天雷从天而降。它们从他头顶踏过,上万条马尾掀起一阵飓风,将他像一片枯叶般击倒,重重的甩在地上。而后,马群朝着另外一边跑去,又在荒野中留下他孤身一人。
是一人吗?
程牧游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恐惧到达极点,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旁,它是被纸马从地狱中带来的。
后面传来一阵“窣窣”声,他屏住呼吸,猛地转过头。
------------
第十六章 寻
一个人也没有,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是纸马带来的一地金箔,程牧游的鞋子踩到了一片金箔上面,“咔嘣”一声,竟将它踩断了,他弯身将那两片断掉的金箔捡起,放在手心里细细的看:薄如蝉翼,却又是这般脆弱,轻轻一踩就裂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大把大把的声音同时聚过来,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头痛欲裂。
“听说,韩家每年要花千两黄金来扎这些纸马”
“姑娘夸大了,纸马再多,又怎需黄金千两”
“韩知元喜欢摆排场,墙壁上都贴着金片,金光闪闪”
52书库推荐浏览: 沧海一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