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云莺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不过它瞬间即逝,让霍夫人几乎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你以为我是爱上了老爷,所以才做的这一切吗?你错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第一次来到霍府,我就喜欢上了这里,”她的眼睛四下里一扫,“冬天,可以坐在檐廊下煮一壶好酒,夏天能在水井旁仰望满天繁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杯一盏都是我亲手打理的,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对了,我还可以把她接过来,从此她就不用再做那些又脏又累的苦活了。”云莺似笑非笑的看着霍夫人,“可是,你为什么出现了,夫人本来已经许过我,在她死后就让我进门的,可为什么老爷又娶了你?”她的声线陡然一凛,随即举起匕首朝着霍夫人的胸口扎了过去。
“牡丹红,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大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空灵的歌声,云莺拿着匕首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不动了,她面如死灰,惊恐的看着大门一点一点的敞开了。
门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她还穿着入殓时的那件衣服,只不过衣襟袖子都被划破了,仿佛走了好远的路,才终于来到了这里。
“牡丹红,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她嘴里唱着生前最爱的的童谣,一步一摇的朝着前堂走来,跨过门槛,走到了仿佛已经被冻僵的云莺身边。
“小……小莩?”霍夫人惊叫出声,她不敢相信这个已经离世多日的孩子竟然又回到了霍府,她想回到后院叫人,奈何双腿双脚早已瘫软的不成样子,一步都跨不出去。
小莩没有看霍夫人,她用一对白色的眼珠子从下朝上死盯着云莺,两只皮肉脱落的手慢慢的攀上她的腰际,“云莺姐姐,我……找不到沁香斋,我……迷路了……你跟我走,带我去那里好不好?”
云莺看着小莩的双眼,她终于明白为何她的眼珠子会是白色的了,因为她的眼球已经被蛊虫吃掉了,只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白膜。
“啊。”云莺发出一声尖叫,拼了命的想推开那双死死抓住自己的小手,“我不想害你的,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也不忍心,可是你娘许过我的事情,不能不算数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姐,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小莩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的眼眶里突然掉出了一条蛊虫,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它们落到云莺身上,仿佛终于找到了寻找已久的美味,死命的朝她白嫩的皮肤下面钻过去。“云莺姐姐,帮帮我,帮帮我,我疼……”小莩突然张大了嘴巴,那里面没有舌头和牙龈,只有几颗白森森的牙齿和无数沸腾的蛊虫,她一口咬在云莺的肚子上,骷髅般的手指插进她的腰侧。
一道人影从已经吓傻的霍夫人面前飞了过去,蒋惜惜将长剑刺入小莩的后背,一寸一寸的朝里深入。可是小莩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她攀住已经抖成一团的云莺的肩膀,使劲朝上一跳,张开大嘴咬住了她的脖子。
鲜血朝四处崩开,飞落到地板墙面上,砸出一朵朵血痕。云莺瞪大眼睛倒了下来,小莩伏在她的胸口,双手紧紧的箍在她的肩头。无数的蛊虫拼了命的朝云莺的咽喉、血管里钻咬,啃噬。蒋惜惜把剑从小莩的后背中拔出,她想将那些蛊虫从云莺身上砍掉,却发现她从头到脚已经被蛊虫爬满了,根本无处下手。
云莺的嗓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血泡溢满了她的口鼻,她看着蒋惜惜,手慢慢的抬了几次,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她仿佛又回到了栖凤楼,那是一个夏夜,她依偎在青婆身边,望着天空笑着说道:“青婆,你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多美,等我长大了,嫁户好人家,然后就把你接过来,我要告诉别人,你就是我娘,我们两个啊,从此再也不分开了。”
蛊虫将云莺和小莩的身体埋没了,霍老爷终于听到了动静从后院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大人。”蒋惜惜走到程牧游身后,“霍府的丫鬟云莺死了,现已查明小莩、许总管之死皆是她所为,而且她和栖凤楼的青婆似乎也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我都知道了。”程牧游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还有一件事可能大人还不知晓,”蒋惜惜接着说道,“我送霍夫人回家时看到了霁虹绣庄的右耳,就是他把小莩引到霍府去的。”
程牧游疲惫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早就猜到了。
“大人,属下还是觉得此女不简单。”蒋惜惜不依不饶。
“她当然不简单,能只身将朱小四从栖凤楼那样的地方救出来,你认为是常人做得到的吗?”
“这么说,大人并非全然相信了她?”蒋惜惜上前一步,试探性的问道。
程牧游没有回答,他看着窗外,新安城终于一扫多日的阴霾,露出了湛蓝如水的天空。昨天还沸沸扬扬的柳絮,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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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荒·共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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