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前几天不小心磕到地上摔的,我一会儿用水冲冲就好了。”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血迹扩散开,把他的脸蛋都弄花了。
“这种事马虎不得,现在天儿热了,要是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你有没有备药,我来帮你包扎一下。”乔小姐对他倒是关心。
“现在家里也没有药,二喜出去了,一会儿他回来,我让他去街上买。”
“你那个书童,出去一耍就是半天,算了,我现在去一趟医馆,一会儿把药给你送过来。”乔小姐无奈的摇摇头,同蒋惜惜一起走出沈家的大门。
“这个沈青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做的事,说的话,我竟没几句能听的懂的。”看到大门关上,蒋惜惜才对乔凤仪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别说姑娘你,我相信,他做的事情世上大多数人都理解不了。他这个人奇怪的很,自幼勤奋好学,十四岁就读完了家里的藏书,并随父亲宦游州县,增长见识,可是年龄大了,却对仕途完全没有兴趣,反倒对天文地理、花草鸟兽的兴趣更深,整天蹲在野外不知道瞎研究些什么,要不是家里留下的那点积蓄,我估计他早就饿死了。”乔小姐叹了口气。
“那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沈青的父亲与家父是故友,他爹娘去世的早,我爹答应要照顾他,所以在我和离之后,就自作主张的定下了这门婚事。”
“可依我看,姑娘对他倒是挺关心的。”
“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姐,生活又不拘小节,要不对他多点关怀,我怕他早晚要折腾死自己。”
李仁贵从码头上下来,他搬了一天的货,一身的皮肉都酸痛得紧,急需舒展,趁着斜阳未落,他来到茶摊,猛干了几海碗热茶,这才踱着步子在街上慢悠悠的晃过去,思量着怎样松快松快这身疲劳至极的筋骨。
先洗个澡吧,然后找个酒馆,好好的喝上几杯再回家。
李仁贵看着集上一盏盏亮起来的灯光,心里盘算好了今晚的安排。
疼痛像潮水一般,涨上来时,让他痛不欲生,可是没过多久,就会慢慢的退下去,消失的无声无息。
李仁贵知道,自己一直处在一个清醒、昏迷、再清醒、再昏迷的循环中,周而复始、没有停歇。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置身何处,痛苦太过于强烈,他只想现在就死去,不再接受恐惧和伤痛的洗礼。
他的下颌被打穿了,牙齿全部碎掉,塞得满嘴都是,可是现在,他却连吐出它们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脸重的像块石头,每牵扯一下肌肉都会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舌头似乎也裂开了,血水顺着喉咙向下流,不经过吞咽,直直的冲进他的喉管,让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沉重且虚弱的呛咳,将一嘴的鲜血和碎牙喷到地上。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哭了,涕泪横流,疼痛和恐惧,这两个世上最阴毒的恶魔同时将他抓在手心,把他心里所有的防线都震碎了。
老天,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给我个痛快。
李仁贵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希望自己没有这么强壮,他希望自己登时就死去,这样,就不用承受这般深重的苦难了。
不过还好,潮水似乎又要退了,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模糊,痛苦也随之涣散,就这么睡去吧,也许醒来之后,会发现它不过是一场噩梦。
“吱呀。”
门开了,月光从门缝中漏进来,李仁贵看到门槛前面站着一个人影,他盯住自己,一动不动。
清醒重新回到脑中,回忆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终于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李仁贵张着嘴,发出像动物一样的干嚎。
那个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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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鼎
看到那人走进来,李仁贵的脑子完全清醒了,他想起了自己遇袭的经过,那人一直跟在后面,趁着暗夜寂静,冷不丁的用一柄斧子砍穿了他的右脸,然后,他将自己装在一只麻袋中,扛到了这里。
看着人影一点点的走近,他强忍着疼痛,起身要跑,腿还没站直,身子就重重朝前翻去,连人带椅子撞到地上,坚硬的地板碰到了伤口,他发出无声的呻吟,全身的肌肉都痛的哆嗦起来。
原来,他的手脚早已被麻绳束缚住了,根本无法动弹,他大幅的抖动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走到自己面前。
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抽走了,他放声大哭起来,等待死亡的阴影覆盖上来。
可是,那人站了一会儿,突然揪住他的头发朝门外走去,就像拖着一袋大米。经过屋门时,李仁贵的脑袋撞到门槛上,他听到“咯嘣”一声,知道自己的头骨断掉了,那人停下脚步朝他看了一眼,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了一句,旋即扯了他一把,将他拉进院中。
他就这么拖着李仁贵走到院子中央,把他抱到一张石桌上面,冲着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盯了一会儿之后,自顾自的走向另外一间房子。
今晚星光很亮,照在李仁贵残破的脸孔上,幻化成一片奇异的色彩。现在的他,已经连呻吟都发不出来,耳边嗡嗡作响,他只能听到自己时断时续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星光突然黯淡下来,李仁贵发现,自己被一个阴影笼罩住了,他的眼球转到一边,原来,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人,他们手里抬着个半人多高的青铜鼎,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石桌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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