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身边的徐子明身子微微晃了晃,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呻吟出声。
程牧游忙扶住他,“你这伤是被鱼妇所咬,不比普通的创伤,着实不易康复,若是她在,或许还有灵药可解,现在,你只能暂且忍耐,让伤口慢慢长好。”
徐子明虚弱一笑,“我不碍事,只是有些乏了,大人,我先回房歇着去了。”说完,他便蹒跚着走出房间,扶着墙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大人,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对那曲正坤亮明身份,让他加强防查?”两个衙役询问程牧游的意见。
程牧游浓眉紧蹙,“这辽阳县衙已经烂到了根子里,更何况敌人行踪诡谲,他们怎么能应付的了?我看,”他略一沉吟,“你们两个今天就启程,到汴梁去找刘叙樘刘大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告诉他,让他多带些人手过来。”
“可是大人,我们一走,这里就剩下您和蒋大人,怕是不妥。”其中一个衙役犹豫着说道。
程牧游轻轻挥了下手臂,“没什么不妥的,它的目标不是我,且我们现在还在暗处,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倒是你们两个,一定要快去快回,路上切不可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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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趁着夜色潜入到辽阳县衙内,蹲伏在墙角下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巡视的人,便朝着西边跑过去。马不停蹄的来到一座偏僻的院落旁,他发现空气中的尸臭味儿越来越重了,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准备推门进去。可是手刚刚放到门环上,大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他惊了一跳,赶紧闪到一旁,身体紧紧贴住墙面,将自己隐入高墙的阴影中。
三个衙役从门内依次走出,捏着鼻子的手一直到大门合上才放下来。带头的那个衙役清了清嗓子,朝地上吐了口痰,“臭死老子了,这些尸首什么时候才拉到义庄去,难道案子一天不破,它们就一直放在衙门里不成?”
后面跟着的那个衙役也苦着一张脸,“这么热的天儿,尸体败的快,可别再整出疫病来了,不行,我得赶紧去回了大人,让他下令将这些尸首运走。”
“两位大哥,你们就放心吧,”身量最小的那个衙役也说话了,“今儿我经过大人的卧房,听那二姨娘抱怨来着,说自己被熏的睡不踏实,大人应了她,也不准备再进一步验尸了,明儿一早就要把尸体运走,咱们几个也就不用再费心了。”
几个人说着话走远了,站在阴影中的徐子明轻手轻脚的走出来,轻轻吁了口气,“还好,若是再迟一步,就寻不到这些尸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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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红线
徐子明撕下一角衣服掩住口鼻,轻手轻脚的推开两扇木门,身子一侧闪进门内。
荒芜的院子里面摆放着二十几具白布蒙身的尸体,在暗夜的衬托下,那惨白的颜色更是触目惊心,看得徐子明心里一慌。曾几何时,他面前也横满了残缺的尸体,形状可怖、面目扭曲,他本应同他们一起躺在那个山谷中的,可是,他却活了下来,独自一人,日暮途穷。
徐子明使劲摇了摇脑袋,将惨痛的记忆从脑海中挤出去,他注视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走上前蹲下,轻轻的拉起覆在上面的白布。
一张女人的脸蛋映入他的眼中,她双眸微睁,眼球凸起,里面全是不甘和惊惧。眉心处破了一块,应该是被荷塘里的鱼啄烂的,里面的肉黑里透着红,正朝外散发着阵阵腐臭的气味儿。
徐子明身子一抖,重新将白布覆在她的脸上,口中絮絮道:“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只是若要查出真凶,徐某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话毕,他又走到另一具尸体前,颤抖着掀开上面的白布,看到布下面是一个男子时,他略略松了口气,旋即,身子猛然一紧,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
他咽了口唾沫,伏在男人面前磕了三个头,道了声“得罪了,”身子直立起时手中却猛一用力,“嗞”的一声划开了男尸的肚子。
一股恶臭从男尸的腹腔中铺面而出,徐子明强忍住喉头的呕意,将双手都伸了进去,在那团模糊的血肉中仔细摸索。
突然,他的手僵住了,脸上惊恐万状,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像落了一层白霜,白得有些吓人。
俄顷,他缓缓将手从男尸的腹腔中伸出来,只不过,右手的两指之间,多了一根红线。
徐子明低下头,看着那根再普通不过的红线,它将将不到一尺长,被血液泡成暗红色,虽被他加在两指之间,却仍在轻轻的扭动挣扎着,线尾处还朝上翘了起来,像是一条被扼住了七寸的蛇。
徐子明轻呼一声,将那截红线扔到地上,用匕首在上面戳了几下,将它碎为几截。可是断掉的线头却依旧不愿安生,在地上拼命扭动着,像一条条丑陋的蛆虫。见状,徐子明又在地上狠踩了几脚,才让它们彻底安静下来。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盯着下面那几截线头,嘴中喃喃道,“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回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闭上双目,思绪又一次回到三十年前的夏天,那非礼三小姐的登徒子死后,他们家按照风俗,要以刃破其腹,取肠胃涤之,以香药盐矾,五彩缝之;又以尖苇筒刺於皮肤,沥其膏血,且尽,用金银为面具,铜丝络其手足,再装棺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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