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又狠狠咬了口饼子,“大人,可见这天无绝人之路,我当时若是放弃了,今日又怎能同您一起坐在这里边吃边聊呢?”话说到这里,徐子明的嘴巴微微张开,很久都没有闭上,连口中那块尚未来得及咀嚼的饼子都掉了出来,“不对,大人,不对啊。”
程牧游见他这副样子,忙问道,“徐大哥,你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吗?”
徐子明指着那个黑魆魆的山洞,“我当年为怕被人发现,躲进去后费劲力气推了块大石堵在洞口,怎么现在,那石头,那石头竟然不见了呢?”
程牧游低头沉思,口中喃喃道,“此事距今已经有三十年了,石头被人推开了也是有的”
话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滞,随即猛的站起来,飞也似的朝洞口跑去,不顾山势陡峭山石尖利,赤手撑着崖壁就朝上爬,徐子明紧跟在他的身后,同他一起朝上攀爬。身后的人却是不解,一个个瞠目结舌,看着程牧游和徐子明像猴儿似的攀附在山石上,不顾一切的束手攀登。
蒋惜惜跟在后面叫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呀?”
程牧游没时间回头,口中兀自答道,“那山洞能通到对面,史飞史今若是要逃生,此处是唯一的出路。”
此话说完,他两手撑地,跃进了洞中,看到远处拳头大小的一圈白光,心中一喜,连徐子明都来不及等,便拔腿朝洞那边跑去。来到山洞那头,他强忍下心头的激动,扒住洞壁朝下看,可是,头从峭壁上探出的那一刻,他心中却猛地一凉:徐子明说的没错,这里据下面约有七八丈那么高,只是有一点,却和三十年前不同了,年长日久,再加上连续几年缺水,下面的深潭早已干了,如今他目所能及之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头。
程牧游刚刚燃起的那一点希望又一次消失了,若下面有水,史家兄弟还有生路,可是如今这般光景,他们该如何逃出生天?
正在暗自神伤,徐子明也赶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的捂着肚子喘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大人,我刚才沿路走来,发现这山洞的洞壁上面有几处新鲜的剑痕,说不定真的就是史大人他们留下的。”
程牧游心伤至极,黯然闭上眼睛,“这里距地面这么高,即便逃命至此,又有何用?”说完,他竟不忍再想下去,扶着洞壁的手慢慢滑下,人也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心里灰蒙蒙的一片,似是再也照不进阳光。
人最怕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明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却又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见程牧游如此伤心,徐子明亦是难过不已,劝慰的话在此时已经起不上任何作用,他只能上前搀住他的胳膊,一点点的朝山洞的入口走去。可还未走出几步,脚跟处却猛一吃痛,转过头,看到几粒石子从洞口飞进来,“砰砰”落在洞中。
“大人大人您看”
徐子明指着洞口,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程牧游也看到了那些持续落在洞里的石子,他猛一激灵,推开徐子明就朝身后跑,来到洞口,稍稍犹豫了一下,才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将头探出去。
下面站着个柴毁骨立、胡子拉碴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破布条,鞋子更是早已不知所踪,两行热泪把他满是泥垢的脸冲刷出两道白痕,他一手抓着把石子,另一只手用力的将它们掷向洞口,嘴里发出“啊啊”的干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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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哐啷”一声落入碗中,那人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没有胃口?”
月牙瞪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我家里人都已经不在了吗?”
他拈起汤勺,指肚细细的贴着勺柄搓来搓去,口中却兀自沉默不语。
“他们都被你杀了?”
过了很久,那人“唔”了一声,“你家二十几口人均是被劫匪所杀,与我无关。”
月牙不语,还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少顷,她脖子一歪,一道细细的血流从嘴角溢出,身子亦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那人大惊,后退两步,盯着面前那个轻轻抽搐的小小的身子,思绪如狂风骤雨般被拽回到那个夜晚:塔木烟如她一样,蜷缩在大帐中,他看到她时,她还能动,头和脚一抖一抖的,像是一片凄风中的叶子,脆弱、无助。她瞪着那双他最最珍视的眼睛,缓缓伸出一只手臂,“耶耶,耶耶,我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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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云
胡贵成看了一眼快要干枯的水井,又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嘴里恨恨的骂着:“这鬼天气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打雷闪电倒是不少,就是不见落雨,再这么下去,今年的收成就要给耽误了。”
骂完,他一屁股在井沿坐下,从裤袋里掏了把瓜子出来,一边磕一边将壳儿狠狠的吐到地上。
乌云越聚越密,越压越低,似是全部被风赶到了胡家这座偏僻的宅院中。胡贵成嗅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儿,他略显迷茫的抬起头,这才发现灰黑色的云竟不知在何时已经压到了头顶,似乎伸手就可以碰到。
闪电就在云层中穿梭游弋,时不时“咵啦”一声,似利斧一般将黑云劈出一个银亮的豁口,惊得胡成贵连瓜子都掉在地上,嘴巴久久都不能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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