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吸一口气,慢慢俯下身子,一只手缓缓朝它探去。
手伸进黑烟,他却扑了个空,再望过去,发现那黑影不见了,他面前,只剩下一株红莲,亭亭而立,嫩蕊凝珠。
“大人,大人,快醒醒。”
蒋惜惜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他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将眼皮子张开,茫然的望向一侧:原来,他还在自己的卧房中,原来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大人,您被魇住了,我在门外叫了半天都叫不醒您。”蒋惜惜呼出一口气,但是在看到程牧游惨白的脸庞时,她又担心起来,“大人,您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程牧游缓缓坐起身,冲她摆手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说完,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发现门外只有一点青白色的天光,显然才刚过卯时,于是再次望向蒋惜惜,“是不是出事了?这么早来叫我?”
蒋惜惜叹了口气,“大人昨晚忙了半宿,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叫醒您的,可是,”她为难地朝外面一望,接着说道,“天不亮,就有人闹到府里来了,那妇人说自己是南街匹帛铺王掌柜的娘子,因昨晚差点被王掌柜打死在铺子中,所以只得来官府躲避。没想她刚来,那王掌柜随后就到了,手里还拿着一柄沾着血的木尺,说是非要打死这贱妇不成,被我们费了好大劲拦下了之后,公婆两人便坐在公堂上不走了,我们也不敢劝人离开,怕出了人命。”
“谁想还没过一个时辰,医馆的曹郎中也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乌央乌央的一大堆人。那曹郎中说,近日接诊了好些妇人,都是突然大了肚子,而且没过几日便有临产之状。他自己看了咱们贴出去的告示,深知此事非同一般,于是不敢耽搁,忙带着这些病患和亲属找到新安府来了。”
听她这么说,程牧游登时便清醒了,他一边下床穿靴,一边急问道,“那王家娘子是不是也有了肚子,她相公觉得蹊跷,以为她背着他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才对她拳脚相向的。”
蒋惜惜点头,“没错,我想这些事应该都是那鬼鸟所为,所以才不敢耽搁,来请大人定夺。”
程牧游已经穿好靴子,走到铜盆边随便擦了把脸,便对蒋惜惜说道,“你去霁虹绣庄请晏姑娘过来,请人之后,再贴一张告示出去,写上凡是近期莫名腹大者,无论是否婚娶,都速到新安府来。”
过了约摸有两个时辰左右,西厢房的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晏娘站在两扇门中间,手背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后斜了围在门前围在的人群一眼,淡淡说了一句,“成了,她们腹中的鬼鸟被我封住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再长大了。”
人们顿时松了口气,对她千恩万谢之后,便你推我我推你的朝门内挤过去。
晏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站在门槛后面,在一个男人经过身边时,一手摁住他的肩膀,冷冷晲他一眼,口中问道,“你就是匹帛铺的王掌柜吧?”
那男人吃了一惊,随后讪讪笑道,“就是小人,今天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娘子,否则”
“否则她就活活被你打死了,是吧?”
这话她说得极淡极轻,可是王掌柜的脊梁骨上却猛地窜上一道寒意,他支支吾吾道,“我离家半月,回来便见她大了肚子,这种事也怨不得我,放天下哪个男人身上都忍不下这口气。”
晏娘冷笑一声,头朝屋里一歪,“这房里的人和你家的情况并无多大差别,有的是未出阁的闺女,有的是没了丈夫的寡妇,怎么不见她们被家里人打个半死,偏生到你这里就成了全天下男人都忍不下的一口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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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来历
王掌柜被她说得一时语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朝里走,嘴巴里还嘟囔道,“这都是我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未免也管得太宽了点。”
一直站在门口的蒋惜惜听不过去了,她几步走过来,冲王掌柜说道,“外人?刚才晏姑娘救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外人,现在倒讲起这没良心的话来了。”
王掌柜见官府的人帮着晏娘,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他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油嘴滑舌道,“我的错我的错,两位姑娘消消气,我这就带我这婆娘回去,保证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说完,他就走进屋里,拉起那还在抽抽搭搭个不停的妇人,疾步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时,还差点和刚从外面回来的程德轩程牧游父子撞了个满怀。
蒋惜惜看着他的背影,嘴里恨恨说道,“可惜我大宋律例不管家务事,所以这王家娘子纵使被打成这个样子,我们也不能把那王掌柜抓进天牢。”
晏娘不动声色的笑笑,“恶有恶报,蒋姑娘放心,将来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收拾他。”
正说着,便看到程家父子已经从院门口走进来,程德轩的眼神在晏娘脸上一扫,重新移到蒋惜惜身上,“惜惜,你既然已经当了衙役,那就要谨言慎行,方才我在院门口就听到你妄议我朝律例,这要是被有心的人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蒋惜惜从小最怕的就是程德轩,于是吐吐舌头,躬身道了声是后,一点点地挪到晏娘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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