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清丽的身影竟已到了穿廊尽头,转了个弯便消失不见了。
徐子明余惊未定,看了看蒋惜惜,又望了望门外,哆哆嗦嗦道,“蒋姑娘,那鸟把钟志清衔走了,我亲眼看到它用鸟喙钩住他的后脖颈,就像叼着只虫子似的,太吓人了,也不知道晏姑娘一人能否对付得了。”
蒋惜惜知道晏娘身怀异术,所以并不担心,她揉着酸痛的眼睛,心思却落在别的地方,“徐大哥,你刚才听到晏姑娘的话了吗?她说我的身子与旁人不同,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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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由远及近,由弱变强,像一把铁锤似的拼命敲击着钟志清的脑袋,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张开眼睛:还好,眼前没有那双纸钱似的鸟眼,只有山风一阵接一阵的从头顶拂过,将他束起的头发全部吹散开来。
他强忍着后颈传来的刺痛,手撑着地想爬起来,可是刚刚直立起上半身,就听到身后有石块坠落的声音,心里一惊,他旋身朝后面望去,然而这么一回头,却被吓得手脚绵软,又一次瘫坐在地上。
身后是一座万丈高的悬崖,崖壁像一把利斧似的插在运河中,拦截住奔涌的河水,浪涛拍打在岩壁上,发出惊心动魄的怒吼。
那只浑身漆黑的怪鸟就立在这兀立的危峰边缘,两爪紧紧抓着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一双惨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他的身上。
钟志清看着它,不知为何竟有些眩晕,眼前忽地腾起一片水雾,仿佛面前立着的不是一只古怪异常的大鸟,而是那些叠在一起的焦黑的尸身。
十六年前打捞被大火烧毁的船只时,他并未在现场,只是在朝堂上听人说起过火灭后的惨状:那些被烧死的人大多已经辨不清模样,身体焦黑虬曲,被堆放在运河边上,远望去,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小山。
这么多年来,他虽偶尔想起那些因自己而丧命的人们,却从未真正将这件事放在心中,甚至连半点悔过之意都没有。
在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理念,那就是人生来便有高下之分,有一些人本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他们或生或死,不过是为另一部分人服务罢了。
可生如蝼蚁尽飘渺,这又怪得了谁呢?
可是现在,在面对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时,他心上包裹着的那层硬壳忽然裂开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蔓延上来,将他的胸膛填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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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行刑
可是那怪鸟却一直没动,就这么立在崖边,静静地盯着钟志清,翅膀紧紧贴在身体两侧,若不是那两点闪着白晕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就和一块怪异的山石无异。
见此情景,钟志清心里腾出一线希望,他强打精神,手撑着地勉强站直身子,一点点地朝后面退去。
可是将将退出两步,身体却撞到了一样物事上。
钟志清浑身一凛,刚想转身,却被一个人从后面箍住了脖子,不是用手臂,而是用斧头,冰凉的斧刃正对着他的喉管,只需再稍稍靠近一寸,便会了解了他的性命。
“说实话,我便不杀你。”一个嘶哑的声音传进钟志清的耳朵。
“壮士手下留情,我什么都说便是。”钟志清没料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个人来,当场便吓得魂不守舍,除了低声讨饶,什么都无法思考。
“十六年前是你的人烧了盐船,对不对?”
这话如一柄利剑直戳他的心窝,他哆哆嗦嗦地摇头,“我只是让他们劫船,没让他们放火,这件事纯属意外,绝非我故意为之,还请壮士饶命,还请壮士饶命啊。”
背后的人身子猛然一软,斧刃朝下滑了一点,将钟志清的脖子割出一道血红的口子,“好一个意外,就因为这么一个意外,我许家二十多口人的性命便毁于一夕”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说到最后,竟然带着哭音,连带着手臂都微微抖动起来。
见他心智涣散,钟志清抓住机会,猛地将搁在脖子前面的手臂推开,疯了似的朝后面那片黑魆魆的树林跑去。
山风从脸颊边划过,将血与汗混杂的气味带入他的口鼻,他咬紧牙关,大脑空白一片,所有的感知都汇聚在前方那片树林中,除此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十步、五步眼看就要到了,林子很密,怪鸟就算追上了,恐怕也无法在中间穿行,所以到时候,只要甩掉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自己就得救了。
想到这里,钟志清不禁将步子又迈得大了些,“撕拉”一声,竟然将衣角都扯烂了。然而脚还未落到地面,后腰却猛地一紧,整个人向后腾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新拉向崖边。
身体重重的落在悬崖边缘的碎石上,剧烈的疼痛让钟志清忍不住叫出声来,可是叫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了,因为他看到一只如弯钩一般的鸟喙正悬于自己的鼻尖上,锋利的边缘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刺眼的寒光。
“壮士你不是说了,我说了实话,你便便饶我性命”
一句话简短的话,他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之说完,话落,豆大的汗便顺着脑门不断滑下,将他浑身的衣衫都浸透了。
“我是说过不杀你,可是它却没有许过你什么,血债血偿,你欠他们的,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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