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桦姑的话反复回响在镜儿的脑海中,这是她能想到的对自己最为贴切的总结。
“官人,醒醒。”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飘进扈准的耳中,“再不起床,怕是要误了正事了。”
“绿翘,”扈准没有睁开眼睛,嘴里已经叫出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千遍万遍的名字,“你回来了?”
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他的胸口,“我来了,以后便再也不走了,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好,太好了,”激动地泪水爬满了脸颊,他紧紧握着怀里的小手,“绿翘我错了,但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对不对?你是知道的。”扈准一边忏悔着一边睁开眼睛,他惊讶的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低头望向怀里,却看到绿翘那把摔断了的梳子,难道刚才自己竟是在做梦不成?对,一定是个梦,他昨晚抱着这把梳子睡着了,所以才会梦到了绿翘。
他将那柄梳子印在胸口,又一次闭上眼睛回味梦中绿翘温柔的触感,想将这滋味永远刻在心里。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扈准猛地将眼睛睁开了,梳子,梳子为什么断成两半了?难道?他“唰”的站起来,推开门跑到院中,却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东西,那是一块布,是昨晚他用来包书的一块蓝布。他将头转到内室,记忆愈发清晰起来:镜儿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变成了扭曲的字符,那些字符越聚越密,乌压压的爬满了她的每一寸皮肤。
“砰。”脑子里的声音仿佛反应到了现实,扈准的身体跟着哆嗦了一下,脚下一沉跌坐在地上。他望着地板上那本厚重的大书,心砰砰直跳:第二个了,你到底要杀死几个人才能罢手?
“毁了它,记住,一定要毁了那本书,以你的力量根本压制不住它,总有一天它会脱离你的控制,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祖父临终前的声音一遍遍的敲击着扈准的脑子,他恍恍惚惚的站起身,从架子上拿起洗脸用的铜盆放在地上,取出火折子晃了晃,待火星燃起,便将那本书和火折子同时抛入铜盆中。火焰跳得很高,映红了扈准的脸,他笑了,带着点疯劲儿,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可没过多久,这笑容便僵在脸上不动了,因为铜盆里的书纹丝未动,发白的火焰在书封上发疯一般的跳着,却丝毫也没有将它点燃的迹象。
扈准一脚将那铜盆踹出房门,火星在空中四散开来,摔在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本书,却依然稳稳的躺在院内,书封“啪嗒”作响,似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院墙外,竹笙拖着站了一夜的两条腿一步步的爬了下来,她捂住嘴巴,发出无助的一声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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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报官
“迅儿,”蒋惜惜拍了拍门,“你身体好些了吗?如果没事就要起床去书院了,你父亲叮嘱过,让你今天一定不要迟到。”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迅儿出现在门边上,怯怯的看着蒋惜惜,“我没事了,可以走了。”他说完便闪出门外。
蒋惜惜跟在他身后,“脸色不对啊,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你不要怕程大人责骂你,我会帮你向他解释。”
迅儿扭过头,冲她露出一个笑脸,“我好得很,哪里就不舒服了,惜惜姐姐,我们快些走吧,莫要迟到才好。”
蒋惜惜舒了口气,上前牵住他白嫩的小手,“我帮你拿书袋。”
迅儿却将布包搂得紧紧的,“不用了,我是男子汉,惜惜姐姐是女人,我应该怜香惜玉才对。”
“小家伙,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蒋惜惜笑了,两人手拉着手,穿过热闹的市集,一路向西前行。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时,云胡书院也就快要到了,他们转了个弯,走进书院的大门。
“先生早。”见扈准站在院里,迅儿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跑进了课室。
蒋惜惜冲扈准笑笑,却发现他不像往常那样平静闲适,他的头发乱乱的,纠结着挂在胸前,眉宇间印着一个淡淡的川字。
“扈先生,没休息好?”
扈准轻轻一笑,眉目却没有舒展,“天热,蝉又叫个不停,很难能一觉睡到天亮。”
蒋惜惜知道他有心事,便识趣的不再问下去,她望向墙头,发现那里空空的,只有几株牵牛花正对着早晨的阳光,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娇柔。
戏园子里的那位竹笙姑娘许久没来了,难道她已经对这位清冷的教书先生死了心,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锦绣年华?
蒋惜惜耸耸肩膀,这些痴男怨女的事情,本就不是她能参透的,她一个纵身跃到墙头,将那几株花枝采下,拿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蒋姑娘也在。”刘叙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和扈准完全不同,“若不是晚起了一会儿,我便同姑娘一起过来了。”
“刘大人真把新安府当自己家了,进进出出的一点都不见外。”蒋惜惜故意拿话逗他。
“没办法,我表兄的院子小,若和他同住,怕被人误会我有什么龙阳之好,所以只能寄居在程大人府里了。”
蒋惜惜被他逗乐了,她扭头看向课室,“扈先生,这里有人在造你的谣了,还不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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