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野未置可否,转脸对袁成道:“钟玉贵那里的事可办妥了?”
“是。”袁成肃然道,“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李公公那里,都已办妥。”
“好,大家都累了几天了,回去歇着吧。既然一切都布置妥当,接下来几日,静观其变就是。”袁天野站了起来,朝内院走去。
第二日午时,唐宁远直直地就闯了进来,看到袁天野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一面喝茶一面看书,好不悠闲,他顿时气结,气冲冲地道:“我父亲在家里都要为你气得跳脚了,你倒好,还在这里悠闲自得!”说完一把抢过袁天野手里的茶杯,一把摔到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脆响。
“我应该给你开一付清火的药。”袁天野放下书,笑道。
“还笑,还笑!”唐宁远恨不得踢他一脚,“你呕心沥血筹划了八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趾高气扬地坐在那个座位上,自己却对着他三磕九拜?你可知道,现在人家是皇上,是皇上。如果给你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或是直接下旨赐死,我看你怎么办?”
袁天野睨了唐宁远一眼,一脸的风清云淡:“今天的朝臣调整,丞相可是刘可随,兵部尚书可是张文宇,京城守备可是钟玉贵?而你父亲,是不是任了大理寺卿一职?”
“正是。”唐宁远应道。然后皱着眉头,正要张嘴说话,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愣了一愣,然后定定地看着袁天野,“你的意思是,这些官职,都是照你的意思安排的?”
袁天野给了他“孺子可教”的眼神,目光又落回到了手里的书页
“也就是说,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中。那位就是极想把你置于死地,他也无可奈何?”
袁天野挑了一下眉,没有作声。
唐宁远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抢了过来,问:“那不给你封赏,也是你自己的意思?”
袁天野的目光沉了沉:“那倒不是。”
“这不就是了!”唐宁远愤愤不平地道,“你将江山拱手相让,为他人作嫁衣裳,却得不到一句感激,封赏的时候,连提都没提你的名字,难道你就心甘?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大哥就算了,那毕竟不是一块长大的,为了那把龙椅,不顾这点血缘亲qíng我还能理解。可你父亲呢,你这么些年受的苦、受的累,他都看在眼里;这江山是谁夺下的,他最是清楚不过。而且,他一直说对你愧疚,杀端王的目的是为了报一毒之仇,平时也对你关心倍至。现在把江山夺下来了,龙椅给了大表兄,照理说他应该对你更内疚,给你最大的封赏才对。现在倒好,反而便把你撇在了一边,不管不顾起来了。这也太反常了吧?”
袁天野把唐宁远手上的书又抢了回来,淡淡道:“这有什么。我是他儿子,那位也是他儿子,更是从小承欢膝下、体贴孝顺的儿子。这手心手背都是ròu,实权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他要再给我名份封赏,岂不是尾大不掉?什么时候我心qíng不好想要坐那个皇位,他那儿子岂不就危险了?”
唐宁远拧着眉毛看着袁天野:“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天野抬眼看着那被风chuī落,一点一点掉落到溪水中的树叶,嘴角又翘了起来,露出一个含晦莫测的笑容:“我不打算怎么办,我只想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办!”
唐宁远长长在叹了一口气,同qíng地拍了拍袁天野的肩膀,沉默下来。隔了许久,他站起身来道:“林小竹呢?叫她做几道菜来,咱们喝一杯。”
“在沈园。”
“沈园?你把她托付给了沈子翼?”唐宁远瞪大了眼睛。
“这段时间,沈园最是安全。”
“可你就不怕沈子翼对她有异心?他可是经常去点心铺子的,对林小竹可极为热心。”唐宁远顿时气极败坏。
“只要她安全。”袁天野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到书上。然而心境忽然就变得烦乱起来,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他将书放到案几上,站了起来,来回地走了走,然后高声道:“袁十,备车。”
“你要去哪儿?”
“沈园。”袁天野只觉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一面往外走,一面对唐宁远挥了挥手:“你随意。”
“等一等,你把她接回来,就不怕那人用林小竹来威胁你?她可是你的软肋!”唐宁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放心,他绝不敢!”袁天野脸上的表qíng极为笃定。
沈园里,林小竹仍在跟沈子翼下棋,沈子翼看着棋盘,久久不动。最后把手中的棋一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输了。”
林小竹极为高兴地抿嘴而笑,清澈如镜的大眼睛熠熠生辉,顾盼之间波光滟潋,那张本就清丽脱俗的脸因这欣然一笑,变得更为灵动美丽。
沈子翼看着这样的林小竹,怔怔地移不开眼睛。比林小竹更美的女子比比皆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也见过,可眉眼如此灵动,一颦一笑都能拔动人的心弦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这是由内而外产生出来的魅力,只有像林小竹这么兰质惠心、聪慧通透的女子,才能笑得如此的动人。
第二部 京城岁月 第二百零五章 跟我回家
这几日林小竹都迷进围棋里去了,白天跟沈子翼对弈,晚上就自己看棋书,研究棋谱,她本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再加上日以继夜的研究,再加上沈子翼毫不藏私的讲解,短短几天的功夫,她竟然能让沈子翼这样的棋艺高手落败,心里自然有说不出的兴奋。高兴之余,她并没有注意到沈子翼眼中的异样,意犹未尽地将棋盘重新摆好,抬眼一笑:“再来。”
沈子翼眼珠一转,眨眨眼道:“原来你棋艺不jīng,要是打赌的话,倒说我占你便宜。现在你既然能击败我了,咱们是否下些彩头?”
“我可是一穷二白。”林小竹抬眼道。
“自然不是用钱来作彩头。林姑娘厨艺高超,一直也没机会吃你做的菜。要不这样,如果你输了,你就做一顿菜给我吃;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这本棋谱送给你。”
“真的?”林小竹的眼睛一亮。她正遗憾如果离开沈园,就不能看到这本棋谱了呢。现在沈子翼拿它来打赌,还真是投其所好了。虽然她赢的几率不大,但输了她也不怕,几日没做菜,她正手痒痒呢。沈子翼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这几日又招待得极好,做一桌菜感谢他,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前几日沈子翼不提,她也不好说。毕竟人家也有御厨,做的还是南海国口味的菜,她这手艺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眼。现在这样一来,正好可以表示一下心意。
“那是自然。不过你想要棋谱,那就得赢了我不可。来吧!”沈子翼兴致勃勃地拿起了棋子。
猜先,白子先行。
林小竹拈了一枚白子放在右上星位小飞挂的位置,语调欢快地道:“白棋先行,去位人官。”
沈子翼不加思索地用一枚黑子对小飞挂的那颗白子进行一间低夹,道:“去位人方。”
林小竹不再说话,只是飞快地又落了一子,却是去位官行。
不需一刻时,盘上布下了三十余颗子,都集中在棋盘的左上角,沈子翼的一块黑棋占据了角地,另一块黑棋将林小竹的两块白棋分割开,一块带着两块,三块未活的孤棋向中腹奔突厮杀、抵死纠缠。
林小竹刚开始的轻松不见了,脸上慢慢凝重起来。已经下了五十多手棋了,棋盘右上角密密麻麻,三块棋争先求活,局势咬得很紧。她现在面临难局,她的两块棋要求活,而黑棋只需照顾一块,分散之兵力对敌大部队,极为难办!
林小竹正蹙眉苦思间,却听得庄嬷嬷来报:“五皇子,外面小厮来禀,说袁神医求见。”
“哦?”沈子翼看了林小竹一眼,见她仍盯着棋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庄嬷嬷的话,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对愕然抬起头来的林小竹道:“你家公子来了。”
林小竹一皱眉,嘟着嘴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咱们这盘棋都还没下完呢。”说是这样说,却还是站了起来。
沈子翼沉吟片刻,对庄嬷嬷道:“你让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吧。”转头对林小竹道,“咱们下咱们的,反正他从外边到这院子,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好好好。”林小竹一心惦着棋盘,觉得这办法真是两全其美,兴高采烈地又坐了下来,转头对庄嬷嬷道:“麻烦嬷嬷带我家公子进来。”
“带客人进来,是老奴的本份。”庄嬷嬷笑道,转身出了幽竹院,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刚开始庄嬷嬷对林小竹是不屑的,毕竟不会有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这么跑到年轻男子家中,一住就是几天。但后来看到五皇子不但一有空就跑来相陪,态度还极恭敬,总怕怠慢了林小竹似的,她这才重新衡量林小竹。可这回竟然听到自己家皇子说“你家公子”,林小竹也说了这话,倒好像外面那位求见的公子,是林姑娘的主子似的,她这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跟着来通报的小厮到了二门处,庄嬷嬷看到门厅里坐着的公子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输于自家皇子,心里对林小竹的身份更是好奇,对袁天野笑道:“公子请随老奴来。”见袁十自然而然地跟着袁天野往里走,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照理说,自家皇子就应该在前厅接见客人,这才合乎礼数。可这会儿不光是他自己整日在后宅女客住的院子里厮混,还把陌生男子往后宅里带。虽然沈园没有女主人,可这样做,也太不合道理了吧?自家皇子作事就没有分寸,她这会儿,自然不能叫人家小厮留在门外。
袁天野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看看路边的建筑,问道:“嬷嬷,这应该是后宅了吧?”
“是。袁公子来时,我们五皇子正跟一位姑娘下棋。而那位姑娘,似乎也是公子您的相识。所以皇子便让老奴直接将公子带去那位姑娘所住的院子。袁公子放心,我们皇子不光没有娶妻,便是连侧妃姬妾也没有一个,这后宅不后宅的,也没有多大讲究。”庄嬷嬷极会说话,把自家皇子的失礼之处弥补得合qíng合理。
袁天野听得沈子翼跟林小竹在她的院子里下棋,而且林小竹听到他来,也没见出来迎接,这脸便黑了下来。默默跟庄嬷嬷到了幽竹院,一进院子便听得林小竹欢快的声音从厅里传来:“哈,终于转败为胜了。等着吧,这一盘一定是我赢!棋谱啊棋谱,你就要姓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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