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野从小也是经名师指点,又极聪明,十岁之后做的事,也属于行兵布阵之列。所以他的棋艺也是十分高超的,鲜逢对手。他知道林小竹在山庄时并未学过棋,在沈园住那几天,或许跟沈子翼学过几手,但想来并不十分高明,便觉得沈子翼要跟她对弈,也不过是图个开心而已。
可没想到,林小竹几步开局,便是出手不凡,几颗零星的棋子布在棋盘上,乍一看不觉得如何,但细想去,却发现这些棋子有如北斗七星,虽然各居一隅,却相互关联,隐隐形成攻守之形。果然,再接着下了十几手,沈子翼便发现自己步履艰难。yù要攻这边,那边便失守;yù要守这边,那边就被吃。
不过是三十来手棋,竟然已成败局。
“林小竹,你是吃了什么药,或是拜了什么师父?怎么几天不见,水平竟然涨成这样?”沈子翼看着林小竹,满眼惊异。
“梦里拜了个神仙,每天晚上指点我。”林小竹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的?”沈子翼瞪着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林小竹。
“当然是假的。”林小竹笑着直摇头。这孩子,还能再纯真一点么?她不过是这两日坐在车里无聊,便把前世所学的棋谱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今天她所用的,就是后世一个很有名的棋局。用积累了几千年的成名棋谱,来跟沈子翼对弈,那自然赢得不费chuī灰之力。
“我跟你下一棋。”袁天野道。
“好。”林小竹点点头。袁天野,一直在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如果能用现代棋局,把这座山踩在脚下,也是一件极慡的事qíng。
沈子翼倒也没什么脾气,听得林小竹答应下来,便跟袁天野换了一个位置,让他坐到了林小竹的对面。三人飞快地把棋收拾好,林小竹和袁天野便开始走棋。
袁天野的水平还真比沈子翼高出了许多,林小竹用的仍然是刚才的那个棋局,走了十几手之后,却有了一种凝滞的感觉,处处受到袁天野的掣肘。她皱着眉头,在脑子里把她近期和前世所学都调动起来,左支右绌,好不容易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唉,输了。”她把棋一扔,直起身来,嘟着嘴扫了两人一眼。
对上的却是两双亮晶晶的、满是赏识的眼睛。
“怎么了?”她莫名地看着两人,眨了眨眼。
“行棋稳重,不急不躁;攻中带守,守中有攻;出其不意,看似天马行空却又有依理而行。林小竹,我只把你培养成一个厨子,是屈才了。”袁天野道,看向林小竹的目光,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哈,说得跟真的似的。不过是一盘棋,哪有那么多说道。”林小竹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再说,学厨,是我喜欢的。如果你让我去学如何行兵打仗,或是整日去算计别人,我才不gān呢,累得慌。我这人吧,既懒又馋,最适合做的,便是厨子了。没钱呢,就去给人做菜,吃不到嘴里,看看闻闻也是好的;有钱了,就让别人给我做吃的,尝尝美食,睡睡懒觉,这日子,就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哦。”
“又胡说。”袁天野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伸出手宠溺地想去揉揉她的头,伸到半路感觉不合适,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这可不是胡说。”沈子翼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我就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人。林小竹,咱们是同一类人。”说完,向林小竹眨了一下眼睛,又转向袁天野,“倒是袁兄,跟咱们完全不一样啊。”
这话说得,对林小竹充满了暧昧,对袁天野,则充满了挑衅。林小竹笑笑没有作声,有些担心地转过头去,看了袁天野一眼,却正正地对上了袁天野的目光。
“你也是……这么认为?”袁天野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问。
他问得认真,林小竹也想认真地回答他。想了一想,道:“跟翼公子相识的日子比较短,我不是很了解。但王爷您,自然跟我不是同一类人。我就是一目光短浅的小女子,只想要平稳而安逸的生活,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而王爷,是一飞冲天的鸿鹄,有大志,做大龘事,注定喜欢那种在大风大làng里搏击的生活。”
袁天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要是喜欢那样的生活,那何不自己做皇帝?”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笑,站起身来,在飞速向前的马车上跃了下去,三步两步便回了到他自己的车上。那飞跃中的高大的背影,竟然显出一种萧索寂寥来。
沈子翼见林小竹怔怔地看着袁天野的背影,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忽然问:“你喜欢他?”
“啊?什么?”林小竹一怔,转而回过神来,嗔怪地看了沈子翼一眼:“胡说。”
“他让你心动了,却又觉得他不适合你,所以你就拒绝了,独自一个人跑出来,想要寻找适合自己的姻缘。我说的对吧?”沈子翼看着林小竹。
“翼公子,您再胡说,我就下车去了。”林小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沈子翼在心里叹息一声,认真地抬起头来,“小竹,嫁给我吧。”
“什、什么?”林小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我是在向你求亲。实际上,我在那天逸王府宴会上,已经当着太上皇、皇上和众宾客的面,向你求过亲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沈子翼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你用不着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让你知道你其实是可以考虑考虑我的。”
林小竹抬眼看他:“对不起,其实我……”
“说了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沈子翼打断她的话,转头朝着前面,“你要下车是吧?我叫他们停下来。”冲着外面叫道,“老义,停一下车。”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颇有些不自在的林小竹没等马车停稳,就下了车,朝自己那辆车走去。
沈子翼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我gān嘛现在说啊?要是她再也不肯像刚才那样跟我下棋,那怎办是好?”
林小竹回到自己的车上,摸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本姑娘有那么优秀么?还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然后耸耸肩,摇了摇头,思绪转移到了刚才的棋局之上。
对于爱qíng,对于婚姻,她不愿意去想太多。有些事qíng,不是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不是有句话吗?“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命运的轨迹,不是jīng心谋划了,就会照着人的意志去发展的。缘份这种东西,还得看天意。
车队又行进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虽说是小镇,却也不过两条街,几个铺子,唯一的一个客找,也不过是几个通铺,两个单间。如果林小竹跟老孙头单独前来,自然就住到了那个小客栈里。但袁天野和沈子翼身份不同,车队在小镇上并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行了一里路,到了一个驿站。
“王爷。”车一停稳,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小竹拉开车窗,发现站在驿站门口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袁成。
“你来了?”袁天野看了看跟在袁成后面行礼的袁五、袁六,点了点头:“一路辛苦了。”
这袁天野用不着这么娇气吧?还要派人到驿站来打前站?莫不是为了他那未婚妻?林小竹撇了撇嘴,跳下了马车。
袁成站起身来,看见林小竹,笑着嚷道:“小竹姑娘,数日不见,可好?好歹咱们共事过一回,你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害得老王还叨唠了你好几次。”
林小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有事,走得急。”想起袁天野那一吻,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都正撞上他望过来火热的目光。显然,袁天野也想起那一幕了。她不由得红了脸,将头转了个方向,却对上了不远处的余玉有些怨恨的目光。
这目光如一瓢冷水一下浇到了她的心上。林小竹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跟袁成打了声招呼,“袁成大叔,那你忙,我过去看看。”转身朝老孙头那边走去。
袁天野看着林小竹走远,转过头来,看了余玉一眼,沉声叫了一句:“余姑娘,你过来一下。”
跟来这么久,这还是袁天野第一次跟余玉说话。纵使他脸色yīn沉,目光不悦,也不由得让她激动万分。她用那极悦耳的声音惊喜地唤了一声:“王爷。”抬起头先向袁天野嫣然一笑,这才袅袅亭亭地向这边走来。
“这是我的大管事,他明天会送你回京城去!”袁天野冷冰冰地说了一声,便转身进了驿站。
“王爷~”余玉委屈地叫了一声,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眶里滴了出来,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
可惜袁天野早已转身,只几步便消失在驿站门口,根本没看到她这凄婉动人的一幕。
第三部 美食之旅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衣服
袁成暗叹一声,劝道:“余姑娘,回去吧。你可能不知,王爷离京前,曾跟太后说了,不用再帮他张罗亲事。他的亲事,他自己作主。昨日王爷没让你回去,只是因为我们没到,不放心你一个人回京。”
余玉听得这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袁成,忘了哭泣。
那天晚宴,她的父亲在一旁听到袁天野跟太上皇说要离开京龘城去南海国,回到家后便劝她,让她跟了来,说否则这门亲事不保。本来这种事,哪里是一个名门淑女做的事?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她们侯府看着是勋贵人家,却因人口众多,又不善经营,不过是外面光鲜,内里早已连一般人家都不如了,这门亲事,至关重要。在父亲母亲的劝说下,她才乘了家中最好的马车,带了丫头和家中唯一的两个家丁,跑到城门口堵截袁天野。却不想守城的兵卒说王爷天未亮就出了城。她只得命人驾起车直追。直到了天黑,才在一个镇上的客找里找到了袁天野。
当时袁天野虽说冷着脸连瞧都没瞧她一眼,但好歹没赶她回去。当时她还暗喜,以为他其实是面冷心热,还是喜欢她的。却不想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等逸王府的大管事带了侍卫来,才送她回府。
想到这里,她又急又羞,满心的委曲与屈rǔ化作了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
见自家小姐又哭上了,润儿在身后急得直跺脚。这个时候,应该跑进去,拉住王爷的手,苦苦哀求,或者正义辞严地驳斥他才对。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啊?
“里面应该分好了房间了,外面风大,余姑娘还是赶紧进屋吧。”袁成看余玉这样子,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略略劝慰了一句,便转身进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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