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姐姐很不好意思,似乎也有将我们落下,独自去找酸秀才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和景弦单独相处了。
街道宽敞,我却愣是要挤着他走。
其实我没太注意,只是想说话的时候能跟他离得近一点儿。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待我反应过来时,就已将他挤到路边去了。
“你能不能走直线。”他神色极淡,停下脚步对我道。
我很抱歉地点点头,视线却被路边的陶瓷花鸟吸引住。我赶忙拍了拍景弦的肩膀,“你看那个陶瓷的鸟,烧得真好看。”
景弦随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我们不远处,那里有不少人在玩套圈。地摊上摆着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只陶瓷的麻雀,我瞧着很有意思。
有意思倒是有意思,不好意思的是,我身上只有几个铜板,还是近日给人洗衣服换来的,心里想的是要留着一会儿给景弦买样小东西,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套圈。
不过一想到他们那些人就算买得起也套不中,我心里就好意思多了。
景弦看了我一眼,朝地摊走去,我赶忙跟上。就见他掏出了一个铜板,向小贩买了一个圈。
他穷成这个模样了还想为我试着玩一把,我很感动。
他却道,“一个圈就够了。哪个?”
我微睁大眼,指着地摊最远处的陶瓷麻雀,“那一个。”
他左侧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拽着她的娘亲撒娇,同样指向了那只麻雀。
我的心里有些不安,生怕景弦套不中那只麻雀,会被别人拿走。景弦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我估摸着他应当与我是同一个想法。
盯着那只竹圈,我眼都不敢眨一下,景弦手腕微动,将竹圈飞了出去。
正中。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怔了一怔,立即带头鼓掌叫好。那老板倒是挺爽快的,取了陶瓷麻雀递给景弦。
这个时候,我已经伸出了手准备接住他平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想着一定要回去拿绳子将它穿起来,掉在我的脖子上,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可那麻雀没有落到我的手上。
他身旁站着的小姑娘在麻雀被取走的一瞬间登时哇哇大哭,声音比之我方才在景弦耳边闹腾时还要敞亮许多。
小姑娘哭得满眼泪花儿,拉住景弦“大哥哥、大哥哥”一声声地叫。她的娘亲哄也哄不住,摸出几个铜板来想要买走。
“不必。”我看见景弦似是叹了口气,推拒掉妇人拿出的银子,随即蹲下身,温柔地为那小姑娘擦干泪水,将麻雀放在她的手心,柔声安慰道,“拿去罢,别哭了。”
我想我此时还朝他伸着手的模样应当很傻。暗戳戳地将手背在身后去了。
“不好意思,这几个铜板你拿着,她不懂事……”那妇人将银子推到景弦的怀里,面露尴尬。
我心里想,她尴尬什么呢,她的尴尬还稍逊我一筹罢。我似乎才是最尴尬的。
“没有,她很可爱。这东西也不值几个钱。”景弦依旧推拒掉了银子,只拿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她年纪这么小,难得出来玩。尽兴就好。”
这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我却该死地想要。也该死地买不起。
他蹲在花灯下,揉着小姑娘的脑袋,温柔说话的样子,是我从没见过的。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
唯夸过我一次“可爱”。如今我晓得了,原来在他眼里,可爱的不止我一个。这个夸奖我用大牢里的板子才换来,小姑娘只需要撒娇哭一哭便换来了。
早知道我就在他面前多哭哭,兴许还更惹他同情一些。
景弦站起身,转头对我道,“走罢。”
他无知无觉,不是有意。我想我应该原谅他,免得让他觉得我小家子气。可我心里偏生堵得不行。我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我就是小家子气。
走了不知多久,他似乎察觉到没人在挤他的路了才回过头来看我。
我的难受再明显不过,他停下脚步与我并肩,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和我说,“你比她大十岁,还同她赌这种气?她是个小姑娘,你也是?”
我不是,但我想做你心中的小姑娘。所以如此矫情倔强。若今日换作是小春燕,我便也不会想那许多。
可他能转过头来解释,我竟还是不要脸地觉得不应该同他生气。
“我不是赌气。”我嗫嚅道,“……对不起,我好像是吃醋了。”
他身形微滞了下,我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堪堪瞧见他微握起来的手。
这句话被我这样身份的人说出口,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我先亲自别扭别扭。
他的手掌松开,我才抬眸看向他。
“陶瓷的麻雀而已。以后,送你更好的。”景弦这样对我说。这是一个承诺。
虽然他至今没有告诉我,当时在大牢里他为什么夸我可爱,但我还是对他的承诺充满了期待。
可惜,我如今不知道的是,自他承诺起,到我离开云安,他始终没有兑现他的诺言。他说的比陶瓷麻雀更好的东西是什么,我一直都没有看见。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银子,买不起更好的给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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