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_且墨【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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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愿意跟他吃饭,跟他一起吃饭我是吃不饱的。概因我在他面前吃得实在太做作。这一点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但那盘红烧肉瞧着实在诱人,我不自觉伸出筷子想夹一块到碗里。

  偏伸出手就撞上了他的筷子。

  他滞住不动,抬眸瞧着我,隐隐有些别的什么情绪在里头。终究是一动未动地等着。我猜他是因为有点介意我筷子上的口水撞上了他的。

  幸好我不太介意,但也不好意思让他介意太久,于是赶忙抽回了筷子。却见他垂下眸,眉间微蹙。

  我默默埋头吃白米饭,决定暂时不再去夹红烧肉,生怕再次招惹到他的筷子。

  待米饭过半,我才又伸出手。我的运气该死地背,与他的筷子在红烧肉盘子里再次狭路相逢。

  这回我反应十分迅疾,夹起红烧肉抽手就退。他却一把夹住了我的筷子。强势地滞住了我的动作。

  我心说,一块红烧肉而已,至于么。我手里的筷子都要被他给掰断了。想必在他眼里,我的筷子它本质上就不是筷子。或许是块被重新焊住的铁什么的才这么耐掰。

  反正他夹得太紧,我都能感觉到他手臂在颤抖。

  “景弦……”我低声唤他,他从容地看着我,忽地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仿佛自得。我无语地看着那盘菜,好半晌才嗫嚅道,“我想吃一块肉。”

  他松开手,低声问我,“我今日弹的《离亭宴》,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想要问问清楚?”

  容先生教过我,倘若你正疑惑的东西被当事人亲口提起,一般来说唯有两个可能。要么,他自己反应过来漏了蛛丝马迹,想要试探你是否看出;要么,他本就是为了故意让你知道,才让你有迹可循。

  我不晓得景弦是哪一种。

  我抿住筷子斟酌许久,决定跟他挑得明明白白,抬眸时却见他看着我的筷子,神情微妙。

  我没有在意,只问,“……是你今日弹错?还是你往日弹错?”

  “是我往日有意弹错。”他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一早就备好了答案,轻声对我说,“错音固然好听,却是叛将府上歌姬所作振军曲中一段。此曲名为《逆天》,其中最为玄妙的便是我往日弹错的那处转音。所以,你第一次与我说错的比正确的更好听时,我很惊讶。却又觉得好笑。”

  我此时也很惊讶,但不觉得好笑。这句话捯饬过来便是:我知道你是瞎掰的,所以并不想理你。

  看,这不就说得通他为何只顾着擦琴,根本不愿意和我多话了么。可怜我当时还以为他会因此将我引为知己。

  说实话,以我的心智不该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何意,也不该刨根究底,可因为是他,我便总是想更了解、更明白一点。虽然过去的那些年,我从未明白过。正是没有明白过,方教我直到昨日才了悟一些往日情分。

  “那你当年为何要……”我不敢再说,怯道,“那是要杀头的。”

  他默了片刻,道,“不会杀我。”他一顿,垂下眸没再看我,我见他的双拳握得很紧,挣扎许久后才哑声对我道,“因为,若有人注意到,我就可以说那是我师父教我的了……解语楼人人皆知,为《离亭宴》署名的是我师父,唯有寥寥几位主顾知道那是我写的,可那又怎样。”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颠覆的故事。

  我消化了片刻,蹙眉道,“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典故,也无人问你。你师父后来也做官去了。”

  “正因为没有人问我,所以我寄信给师父,告诉他吏部尚书常来云安春风阁狎玩之事。他若要去弹《离亭宴》献艺,必然会弹我改过之后更妙一些的。”他眸色沉沉,“唯有一点我没有料到,吏部尚书竟也听不出典故,还赐他做了官。不过,他一旦去了朝堂,就危险了。”

  原来他当年坐在琴房里摩挲他师父的玉佩,是在谋算这些。而非我所言,想念他的师父。我虽不知道他与他师父有何过节,但想来,这些也统统与我无关了。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将红烧肉咬进口中,吃完才总结道,“原来你当年想的竟都是这些复杂的……难怪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儿,想来,是我心智太幼稚了,只配玩些泥巴。”

  “……”他抬眸看向我,异常费解,“你,听我说了之后,想到的就只有这些?”

  “啊,对啊。”我也同样费解地望着他,“你没被杀头不就好了吗?”

  他凝视我的眼神很烫,比我口中的红烧肉还要烫。眸光炯亮。

  “你是这么想的?”他好似松了口气,唇畔漾起一丝笑,期待地看着我。

  我啃着红烧肉,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后低声道,“嗯。反正,你心思如何,似乎也不关我的事……”我不太明白他为何专程与我坦诚这些,但我知道,其实不关我的事。

  他不算计我就好了,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够他。

  只不明白没被我看够的他为何忽然又皱起了眉,将筷子捏得很紧。

  这顿饭几乎是我一个人在吃,他连嘴都没再张开一下。走出门时我很想问他一句不吃饿不饿,但一想到他不喜欢我以往总在他耳边问些废话,便不敢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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