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三皇子为长,这话由他来说恰好。
谢意馨坐下后,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她与老爷子的对话。
那日,她与老爷子在后院侍弄花糙,谢意馨无意中问了她祖父对众皇子的看法以及谢家站队的问题。
记得当时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谢家不是她冒了出来,是该及早站队了。
这段时间,谢意馨也想了很多。
如果一个家庭足够qiáng大,那根本就不需要站队,只需要忠于皇上就行。谁能当上皇上,就孝忠于谁。
一朝天子一朝臣又如何,只要一个世家掌握了一门独道的能力,皇上就不得不用。如十大世家之首秦家,历代出宰相,便是太祖当初打下这江山,治理九州时,也不得不启用秦家。
谢家的优点在于,门生遍布,现在朝中为官的,不说多,十之一二是得到过老爷子指点的,有那么几分香火qíng在。缺点是谢家没有形成自己的体制,所以就有被取代的可能。谢家看似庞大,真论起在新旧皇帝更替时的保存能力,可能还比不上汤家。
当然,这个站队也得看准时机的,早了,容易成为皇上的眼中盯;晚了,在对方眼中就没那么重要了。特别是在形势明朗之后的站队,除了得到新帝的厌恶,没有任何意义。
除此之外,站队的早和晚,各有利弊。
站早了,出力的机会和地方自然就多了,但如果投资成功,论功行赏时,从龙之功份量就重了。缺点是,容易看走眼。而且自家资源消耗也多。一如上一世,虽然没看走眼,但资源人才的消耗太大。
站队晚了,自己的实力是保存下来了,损耗不多。但在皇子心目中,份量必不如站队早的人家。论功行赏时,别人吃ròu,你就只能喝汤。
如果谢意馨不出现,她爹才gān平庸,二叔比她爹还不如。谢家在她爹和二叔手中,不站队的话,根本就没有能力保存自己。
而且遇到事,没有任何皇子会申手扶上一扶,甚至任何站了队的人都可以趁机踩上两脚。
你说你忠于皇上,皇上不会不管?
人家护着你,你身上也要有值得人家相护的价值。毕竟,皇上救得了你一次救得了你第二次吗?所以,在能力不够的时候,站队,在所难免。想做纯臣,也要有做纯臣的能力。
要不然,在那些皇子眼中,你就是墙头糙,想等着qíng况明朗再来捡便宜!
她的出现,让老爷子看到了一点希望。先前老爷子打算让谢家及早站队,无非是想趁着他还在的时候,帮着掌掌舵,让谢家不至于在一开始之际就犯了致命错误。现在,不忙着站队先,看看再说。
说到几位皇子品xing以及继位的可能。
她祖父慢悠悠地说,“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有可能。”
六皇子身带残疾,注定了与皇位无缘,后面的皇子都太小了,以周昌帝的智慧和xing格,必不会让小皇子即位,这样做的弊端太多。这些谢意馨都知道,可是她祖父的话仍然让她很意外。
谢意馨迟疑地道,“大皇子和五皇子?”在她祖父眼中,君南夕竟然连资格都没有么?
那一瞬间,她说不出心中那滋味是什么。
“大皇子身上有外族的血统。”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五皇子——”说到君南夕,老爷子也叹了口气,“贵妃当年因意外艰难产下五皇子,五皇子一出生便被断定活不过二十五,这些年也一直身带疾病。要不然,倒是个——”
君南夕在大昌是个特殊的存在,这个特殊不仅指他深得帝心。还有一点便是由于他身体的原因,注定子嗣艰难,而且命还不长,这无疑是断了继承皇位的路了。而君南夕也正因为这点曾向周昌帝表明过他无意于皇位的决心,而周昌帝也默许了。
这或许也是周昌帝格外宠爱这个儿子的原因之一吧,毕竟其他几个成年皇子个个虎视眈眈瞄准他屁股底下的位子,父子之qíng掺杂了太多的外因。对他没了威胁的君南夕更能让他感受父慈子孝的天天伦。
所以这些兄弟虽然嫉妒他,却也不敢把他往死里得罪。就怕他一气之下站到了自己对立的一面。
谢意馨一怔,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难怪…
“五皇子的病,没法治吗?”谢意馨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涩意。
“一个字,难。”
难怪上一世,祖父默许她嫁给了朱聪毓,原来君景颐与君沂钰的胜数都是五五开,而老爷子则认为三皇子的赢面更大一些。而老爷子也没猜错,只是祖父他猜中开头,没猜中结尾。
“不过,圣心难测,我们猜的,不一定都对。”
想到这,谢意馨叹了口气,谢家的选择真心不多啊。君景颐,谢家是不能选了。不提上一世,单这半年,她为了自救,可没少损害过君景颐的利益,估计他心中多少都有点数,怕是恨不得掐死谢家了吧。难道真要选四皇子君沂钰么?这个,真的得慎重啊。
谢意馨一边想一边吃,捡着自己爱吃的不紧不慢地吃着,等回过神时,竟然也吃了半饱。
宴会嘛,自然是推杯换盏,觥筹jiāo错。
行宴过半,有人提议众女展示一下在闺阁中所学之才艺。
此提议得到了长公主及在座大多数人的认可。长公主立即招来下人,迅速地将残羹冷炙一收,就地整饬出表演才艺的场地来。
表演从宴席尾端开始,一直往前,琴棋诗书画各式各样都有。
谢意馨饶有兴趣地看着众女一个个卖力地表演,不住地点头。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不过她也理解,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夫君多半是在这里挑了,能让自己加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的事怎么卖力都不为过。
再者,有传言,皇上将于万寿节之际分封各王。谢意馨知道这事是真的,毕竟皇子们都大了,特别是大皇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儿子都启蒙了。三皇子今年二十,封王之后,他的皇子妃便会订下来,如果这一世的轨迹不变的话,三皇子妃不是别人,正是蒋家的嫡女蒋初蓝。而四皇子五皇子年十八,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了。皇子妃多半也是从她们这群贵女里挑。
太祖曾有言,为子孙后代计,君家子弟最好年过二十方要孩子。所以皇子们都晚婚,而且娶的女子多半也是十六七的。
这可把世家们愁坏了,虽说上行下效,但自古以来的风俗习xing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他们想把家中的女孩嫁给皇子,可是又怕到时皇家看不上,届时年龄又大了,找不到好姻缘。
现在好了,皇上已透露出口风,在封王之后,会为某些个皇子指婚。这消息如何能不让这些世家大喜,虽然只是某些个,并不是全部,但聊胜于无嘛,今年没选上的姑娘可以尽早嫁出去了,年纪稍小的那一茬还能再留留,明后两年再看看能不能嫁给皇子还是可以的。
在场的贵女们多半也是得了家里的暗示了,所以这番表演真的很卖力。
夏日日长,贵女表演过半之时,金乌才西垂。
轮到王雪芝表演时,她选择了琴,谢意馨不意外,毕竟所有的才艺里面,她的琴是学得最好的。可让谢意馨皱眉的是,她选择的竟然是阳chūn白雪这首曲子,这曲子的难度以及意境,绝非她现在能表达出来。
众人一开始都很吃惊,这首曲子,少有人敢挑战啊。
看着王雪芝落落大方地行礼,镇定无比的开始。所有人期待地看着她,就是上席的几位皇子公主都认真了起来。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出谢意馨所料,开始一段,王雪芝确实还不错。只是,到了中间处开始磕磕绊绊起来,不明显,但内行之人一听即明。可以想见,高/cháo之处她更不可能谈得上去。
有不好的人发出嗤笑声。
王雪芝的脸红了起来,又弹错两个音。
谢意馨抿嘴,以她这样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首曲子。谢意馨有点生气,想表现,也得看场合!在场的贵女哪个不是挑自己擅长又熟练的,偏她挑了个高难度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如此一来,丢的不仅是她王雪芝的脸面,连谢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一旁的文氏铁青着脸,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蓉青,把你手中的箫给我。”谢意馨冷静地说。
谢蓉青本来是预备表演chuī箫的,见谢意馨要,忙递了过去。
众女看着场中苦苦支撑的王雪芝,表qíng不一,有不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冷漠为之的。
就在大家以为王雪芝就快支撑不下去崩溃之时,一道婉转悠扬箫声响了起来,赫然是阳chūn白雪的韵调。
众人寻着箫声望去,见谢意馨半倚在椅背上,眉目平和,十指纤纤,在夕阳红霞映衬下,衣袂翻飞,竟然有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坐在上席的几位皇子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君南夕更是眼含笑意,手指无规律地敲着桌面。
殷慈墨眼睛闪了闪,她没想到,谢意馨还会这手。
就在箫声响起的那一刻,耳边的琴声为之一振。
接着,萧声顺利地汇入琴音,一开始是平稳熟捻地领着琴声前行,如果母亲扶着孩子蹒跚而行,过了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坎。渐渐地,待琴音弹得顺了,箫声似乎慢慢放手,不再引领,而是和着琴声,向前奔去。琴音的表现越来越好,箫声便渐渐小了,若虚若幻。只有在磕绊不顺这处,箫音才会略清亮一些,帮着描补一二,给琴音指路。
一曲罢,全场寂静,接着,在几位皇子的带领下,响起如雷的掌声。
“想不到谢大小姐的箫技如此了得。”君景颐赞道。
朱聪毓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意馨,心中很不是滋味。
谢意馨放下箫,淡笑,“三皇子过奖了。”
场中贵女见她如此表现后,还一脸淡定,有不屑的,有撇嘴的。
其实不是谢意馨装,而是这首阳chūn白雪是朱聪毓最爱的曲子之一,前世她为了得到他一句赞赏,曾下过苦功练习过。朱聪毓曾说,再也没有人chuī得比她更好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她压根就不想想起关于朱聪毓的一切,重生至今,她是一次箫都没有碰过。要不是恨王雪芝给谢家丢脸,她也不会出手。
“是啊,谢大小姐的技艺果然jīng湛,比起某些半桶水还要显摆的人,真是好太多了。”有人直接嘲讽开了,惹不起你谢意馨,可你不是有个拖腿的表妹么?
闻言,王雪芝红润起来的脸又迅速地苍白下去,原本的感激消散得一滴不剩,垂下的眼眸中有屈rǔ与愤恨,表姐为什么要进来cha一脚?难道就为了用她的拙劣来衬托表姐她的技艺有多高超么?是,她是弹得不好,可她宁愿自己承担这一切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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