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什么公事,也没听说天宫上有什么紧急公事,何况那天端年的意思明明说他只是暂时不在而已,并未说其他。
想了半日越想越多,我实在坐不住,忽然想到炎方与白夕似乎也是好友,问问炎方大约能问出来。
既然想到炎方,我也不等他来了,跑回竹屋翻出那支寻路短竹,便往疏影宫找了过去。
到了疏影宫,问了几个小仙娥,才知道炎方此时不在这里,去了哪里她们也不知道。我想了想,便自己找到炎方的书房,对看门的仙童说是炎方叫我在这里等他的,便进去找了张椅子坐下。
坐了没多久,书房门忽然开了,我连忙转过身去,却见进来的不是炎方,却是一排四五个女仙。我有些诧异,看着她们进来了一字排开站在房中,见了我似乎也很诧异,却只扫了一眼便转回目光垂下眼帘。
这么静默无声地看了她们半日,我觉得实在有些不自在,便呆不住,出了书房离开疏影宫,想了想,决定去灵风仙山问问端年。
离了天宫到了灵风仙山,我忽然又想起跟灵风仙山的别扭来,到了门口又不好意思进去,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忽然一眼瞥见远处似是有人正往这边来。我细细地望过去,待那人走得近些,面目渐渐清楚,我脑中忽然轰地一声,一瞬间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那人我认得,然而若非亲眼见到他,我竟一直也没有想起曾发生过的事——
在狐狸洞中,我昏倒之前发生过的事。
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十九、宁为草木
深深烛影下,他持剑向我一分分地刺来,那光影耀人眼目,照得我头晕目眩。
一瞬间痛不可抑,我转身便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跑不动,跌在地上,止不住眼泪直流。
是了。我昏睡了三个月,几乎魂飞魄散,是因为他举剑杀了我。他杀了我……可为什么我又活过来?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
他一剑刺向我的时候,我突然便明白了一件事:我突然发现原来三千年来说是不记得,其实冥冥中我从未忘了他;说是已还完了情,结清了债,其实我从来都没能割舍过……
当年我剖心救他,说是彻悟放手,不若说是以身相殉。因为我是宁愿死了,也不愿放开手的。于是这样茫茫然然地,便一直纠缠了三千年。
一直懵懵懂懂到今日。直到被痴心恋慕之人一剑刺入胸口。
我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哭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哭到仿佛又死了一次。然后我踉跄着爬起来,魂游一般飘回天宫,把自己化入梅树里,静静地什么也不想。
情爱之事,实是太过苦痛。可我却生生死死都系在此中,系在那一个人身上,逃不开,放不掉,便是死也了结不了。
当初是他将我从无知无识之中唤醒,而今我却宁愿重回无知无识之境,只在这灵泉旁做一株梅树,管他千年万年,我只自花开花谢,什么都不必理。
一心想着那样的境界,便果真渐渐宁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几日,一股仙力忽然涌入,将我从宁定中惊醒。耳边听到一声哑声的嘶吼,道:“梅妙也,你给我出来!”
我怔了一怔,才发现炎方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梅树前直直地盯着我。我垂下睫毛不瞧他那双愤怒的眼睛,轻轻咬了嘴唇一语不发,只当没有听见。
我不想出去,不想再做梅妙也,我只想静静地在这里立着,直到把自己再化入这根,再也不想去管那些烦乱的事情。既然不能死,那便还做回我的本原去,以后,再也不要被谁唤醒。
炎方在外面一遍遍地喊我,我狠心不理他,重新入定,不料才要宁定时,忽然又是一股仙力涌入,搅得我又惊醒过来。我气闷起来,想推出去,可惜修为太差拗他不过。折腾了一阵,索性不理他,凭他折腾去。
不料我一没了动静,他便发疯一般不断注入仙力进来,我吓了一跳,忍了一刻,终于忍不住化形出来,一把拉开他,叫道:“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先透支的吧!”
他被我一拉扯,身子晃了晃,却还能站住,一双眼睛极冷地盯着我,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被他压在眼底的愤怒盯得顿时有几分心虚,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道:“你打算化形进去,散了心志,再不出来了是么?”
我没言语,只是低着头望着地面。忽然我双肩被他双手紧紧压住,我不由得抬起头来,正正与他目光相对,看他双眼仿佛钉住我一般,一字字地斩钉截铁地道:“梅妙也,你若敢就此消失,我上天入地也不会叫你安生,定要叫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才罢!”
他那眼神看得我心惊胆颤,我怔了半天,正不知如何是好,肩膀上的力道却忽然一松,我眼看着他在我面前身子软倒,下意识地伸手便去扶他,却没有扶住,只好把他抱在双臂中,跪下来让他半倚到地上。
他脸色惨白得吓人,我有些慌乱起来,道:“你怎么样?我……我去找人来……”
我要起身去找人,他却拉住我,道:“你果真关心我,就再不要做这种事情。”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却竟然又掉了眼泪。他看着我哭,眼光却渐渐柔和起来,等我哭完,便听他用一种我从未听他发出过的柔软声音问我:“为什么这样,告诉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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