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服务生小哥是个厚道人,不仅没有笑场,还很体贴地从口袋里拿了张洁白的餐巾给她。
朱玲玲擦了擦脸,刚刚哭势太汹涌了,一时有点刹不住车,她理了理头发,小声哽咽了两下,说:“我没事了,谢谢。”
服务生挠了挠他那头棕色的卷发,不太好意思地说:“那您看这个费用……”
朱玲玲转了转视线,指着被扶到旁边正坐在椅子上一脸神游太空的男人说:“是他把我撞倒的,让他付!”
服务生说:“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朱玲玲理直气壮道:“是呀,但是我没钱。”
服务生看夜寒时一眼,为难道:“……但是,这位先生好像醉了。”
确实,刚刚的忽然倒地也能看出来,如果不是有朱玲玲做了垫背,他那精贵而结实的脑袋一定会轰隆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吧台上,然后流出一大滩顽强不屈的“蓝血”来……他大约确实是已经进入了深醉模式,正常状态下的夜寒时干不出这种事来。
“那你们说怎么办?要不,把他压在这?”朱玲玲不耐烦地问。
Hotel du Nord不仅是一家酒吧,也是一间酒店,房间应该多的是吧。
服务员:“呃……”
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大约是经理一类的职务,他一过来就低声吩咐了几个人过来收拾玻璃碎片,另外又招呼服务生们给受了惊吓的客人们送些点心致歉,然后才缓步走到朱玲玲面前,非常绅士地弯下腰,低声询问:“这里是布利斯·雅克单,女士,您还好吗?”
朱玲玲心想,您可真是太机智了,正好等她哭完才出来。嘴上说:“我很好。”
布利斯对她身边的服务生道:“请扶这位女士起来。”
朱玲玲本想拒绝,但她撑了下地面,自己的力量实在是被疼痛抽干净了,只能乖乖地被搀着站起来,服务生小哥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背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疼,但是没有刚开始那么严重了,她慢慢缓过劲来。
布利斯站在旁边,矮小的个头使他正好与坐着的朱玲玲平视。两个人都知道,谈判要开始了。
布利斯道:“女士,虽然这样说可能有些过分,但我们店的损失理应由你们负全责。”
朱玲玲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但,不是‘我们’,是他,”她指着旁边两眼茫然的夜寒时,“我也是受害者,而且我发誓,跟他真的不熟。”
布利斯不为所动,道:“但是这位先生现在已经醉了,或许,您可以先帮他签个单?”
朱玲玲两手一摊:“我真的没钱,别说这些赔偿这些珍贵的酒,就是今晚的消费,我也付不起呀,我两手空空出来的。”
出门就没带包,谁能想到看个秀回来还能发生这么多事呢?
朱玲玲忽然想起来,伸手去旁边夜寒时的口袋里摸,夜寒时一动不动,乖得要命。
还真摸出一个小小的牛皮钱包。
但是朱玲玲捏在手里就感觉没戏,太薄了,完全不像装了多少钱的样子,打开一看,果然,只有一张100欧的纸票和一张卡。
100欧元相当于人民币800多块,朱玲玲小心翼翼地递到布利斯面前:“够吗?”
布利斯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期待转换成现在的沉重,他连手都没伸,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朱玲玲同情地说:“那我也没办法了。”
布利斯皱眉,想了想,道:“只好请您和这位先生在我们这儿暂居一晚了。”
朱玲玲怒了:“喂,祸是他闯的,留他一个人就行了,凭什么要我也呆这,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布利斯诚惶诚恐道:“女士,您误会了,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看您的朋友醉成这样,半夜肯定需要有人照顾,住宿费用我可以给您打半折。”
其实朱玲玲知道他什么意思,留一个醉鬼是有风险的,万一明早起来醉鬼死不认账,还硬说自己身上丢了什么东西,他们也是有口难辩。
朱玲玲知道自己今晚是走不了了,趴在柜台上生了会闷气,最后说:“留下可以,但你得给我们开一个两人间,独立卧室的那种。”
布利斯:“当然可以。”
夜寒时醉了,但是说起话来口齿清晰,一点也不像醉鬼。
布利斯安排了两个服务生过来扶他,他袖子一挥,说:“别碰我,我不喜欢男人。”
他用的是中文,整个酒馆就大概只有朱玲玲一个人听懂了,她扶着腰差点没笑到桌子底下去。两个服务生又试了几次,不行,醉了的人力气比常人大,根本不让碰,他们拿求助的眼神看朱玲玲。
朱玲玲怎么可能还敢过去,她怕他再来一次“玉山倾倒”,恨不得离他八尺远。
但是她也很困了,想睡觉,于是打了个哈欠,远远地对夜寒时说:“夜寒时,你给我起来。”
夜寒时望向她。
朱玲玲忽然发现他可能是混了一点点北欧人的血统,虽然是亚洲人的长相,但皮肤白,鼻梁高,轮廓深邃得有些过了。他那深灰色的眼眸清澈又无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懵懵懂懂像个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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