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江州世家轮番宴请天使和护送他们南下的官员。
天使探问九宁有没有婚配的消息传出,江州各大世家惊觉自己眼瞎,竟然没有早下手,如今九宁成了县主,周家岂会看得上本地儿郎?
母亲是博陵崔氏,祖父是大都督,如今又获封县主,江州还真没人配得上周家小九娘。
世家们摇头叹息,只能安慰自己:小九娘嚣张跋扈,一般人家也不敢娶。
虽说天下大乱,唐室衰微,九宁这个县主有名无实——朝廷赐她的食邑几百户在藩镇手里,藩镇连朝廷的面子都不给,肯定不会乖乖交出那一部分税收,但县主就是县主,朝廷的册封代表正统,即使这个朝廷已经摇摇欲坠。
要不然像李元宗、周都督这样的霸主为什么坚持要朝廷封赏官职?
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才能理直气壮地和别人抢地盘。
天使宣旨过后,江州豪族世家女眷一改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主动邀九宁赴宴,各种赏雪宴、赏梅宴的帖子雪片似的堆满她的镜台。
第一场初雪过后,又接连落了几场大雪,大江两岸的广阔平原白雪皑皑,四季常绿的青山翠谷也披了一层银装,确实是赏雪、赏梅的好时节。
这天九宁从温暖的衾被中爬起来梳洗,随意翻开一张帖子,匆匆扫一眼,“温家?他们家十七郎的伤养好了吗?”
跪坐着帮她梳理长发的侍婢们闻言吃吃笑,“还没呢,说是要养到过年才能好。”
天使们代表长安宫廷,自矜身份,格外看重规矩,得知温小郎直呼九宁的闺名,在一场宴席上发了几句牢骚。
宴席上的众人纷纷向温家人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瞥。
温家家主脸色铁青。
温十七郎先是被周家郎君乱拳揍了一顿,回家遭到长辈的训斥,被罚闭门思过,几天后又被家主叫到祠堂施家法,新伤加旧伤,屁股开了花,这一躺少说得两个月。
听婢女们绘声绘色描述温十七郎那边的凄风苦雨,九宁心情舒畅,早上吃了两大碗羊肉馎饦。
用过朝食,九宁照例去箭道。
十一郎看到她,一阵错愕:“你怎么还来啊?”
九宁白他一眼,“我不能来吗?”
十一郎摇摇头,挤开阿大、阿二,狗腿地帮她拿东递西,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伸长胳膊扶她上马,“今天齐家娘子请小娘子们赏梅花,五娘、八娘她们全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九宁已经扬鞭跑远了。
自从十一郎痊愈后,便厚着脸皮时不时跑到箭道露一下脸,看九宁没有赶他,他开始得寸进尺带着其他堂兄弟一起来,九宁仍旧不理会他们,自己练自己的,再后来周家各房少年郎集体出现,郑重给九宁赔不是。
双方正式和解了。
现在箭道每天都很热闹。
周刺史欣慰地发现,以前最吊儿郎当的小郎君也跟打了鸡血似的分外上进,拉弓拉到伤了骨头还哭着喊着要坚持。
从骑射师父汇报的近况来看,所有人进步飞快。
周家终于有人继承周都督的英武了!
周刺史老怀大慰,问骑射师父家中子弟怎么都开窍了。
骑射师父的回答让他哭笑不得:“郎君们说不能输给其他人,不然九娘就不和他们一起玩了。”
箭道的箭靶是有数目的,每次可容十几人同时拉弓。
九宁虽然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却一点都不怯场,面对一院子的郎君,完全不忸怩,每次都大摇大摆直接走进去,站在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练。
家中郎君暗地里争抢离她最近的那个位子,一开始他们商量着按辈分来,谁辈分高谁就可以站她旁边,后来有人不服,要求凭实力说话。
谁表现最好,谁才有资格站在九宁身侧!
于是各房郎君使出浑身解数争取进步,十一郎在短短半个月内进步神速,他母亲喜极而泣,前不久捐了一大笔香油钱给永安寺。
周刺史啼笑皆非,派人问九宁要不要重新选个练骑射的地方。
九宁道:“不必了,箭道就很好。”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侍婢和护卫们每天把她夸成一朵花,就好像她筋骨奇佳,是天才中的天才,马上能练成周都督那样似的,其实她只是做到最基本的不偷懒而已。
和周家郎君一起练习,她可以从其他人的进步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不至于被侍婢们哄得飘飘然。
当然,还可以顺便发展一下小弟,为以后逃命多铺一条路。
江州其他世家小娘子的邀请,她高兴了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不高兴了就不去。
总之,看心情。
天使们逗留江州期间,尝遍江州风味,马车塞满了各大世家送的“土产”,准备返程。
周刺史预备丰盛宴席为官员们践行,各大豪族前来相送,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又是一夜饮宴,烛火辉煌,闹到天明。
为示郑重,周家郎君全被叫到宴席上陪长安贵客们吃酒论诗,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周家引以为傲的少年才子周嘉暄,连十一郎也被拉出去滥竽充数,表演射术。
九宁这几天开始练准头,白天练了一下午,肩背酸软,手臂抬都抬不起来,很早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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