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曦拉着他的手说他不会被曹忠的低劣手段挑拨,他心中欣慰不已。
原来曹忠明显的挑拨还是起作用了,李曦和他相依为命,但又暗暗猜忌他,怕他联合卢公除去曹忠以后取而代之,等计划完成,不惜对他痛下杀手。
也许这就是报应,他利用李元宗和李从信父子之间的矛盾离间他们,他的堂兄也不信任他,一直以来的倚重,不过是利用而已。
他准备用自己的一条命为堂兄挣几年安稳的时候,堂兄正在暗中布置人手破坏他的计划,要将他和其他节镇一网打尽。
堂兄比他更能忍。
李昭似笑非笑:“为什么要杀了李元宗?”
将领眼眸低垂,“圣人说不可放虎归山。”
李昭叹口气,无奈一笑,“李元宗是猛虎不错,可这头老虎年纪大了,有他的顾忌,有他在,其他豺狼还能安生几年,杀了李元宗,谁还能阻止河东军挥师北上?”
将领硬邦邦答道:“这个不必雍王操心,圣人可以任用其他对朝廷忠心的将领,必定能将群龙无首的河东军铲除干净。”
李昭凝望夜色中巍峨的宫城,还带着血痕的脸在火光映照中浮起几丝笑。
“群龙无首?不,李元宗死了,才是猛虎下山,而且是一群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猛虎。”
李元宗自认为是高门子弟,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师出有名,而且他家祖祖辈辈深受皇恩,为了留一个好名声,凡事都留有余地,不会像朝廷招抚的贼寇那样无所顾忌。
李昭轻轻叹息,现在李元宗已死,说什么都晚了。
他拍拍朱铭。
朱铭忙放下他。
李昭双脚踏在地上。
火光下,他负手而立。
将领挪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
李昭道:“李元宗死了,河东军没有掣肘,告诉圣人,为今之计,只有提拔周麟,给他人马,让他挡住河东军,他是从李元宗帐下出来的,了解河东军将领。其他节镇暂时不必管,他们成不了气候。等河东太平下来,再重用皇甫宁旭,让他和周麟去争河东。”
将领摇摇头:“圣人不准备放过李元宗,又岂会放过周都督?不瞒大王,朱鹄他们已经奉命前去江州,虽然您故意放走周都督,他还是逃不过圣人的手掌心。不止周麟,整个周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李昭苦笑。
是了,李曦既然要杀李元宗,肯定也对周麟起了杀心。
朱鹄是李曦送给他的亲随,他给朱鹄的任务只是潜伏江州而已,李曦可能用了什么手段让朱鹄误以为他要杀周麟,又或者朱鹄是李曦的内应,就是奔着杀周麟南下的。
他的人动手杀周麟,不管能不能得手,这笔账都得算到他头上。
李昭长叹口气。
周麟虽然骄横跋扈,却能以小小江州为根基,在群狼环伺中屹立多年不倒,而且始终保持清醒,一心一意和李元宗较劲,不会贸然去侵占其他人的地盘。只要周麟坐镇江州,北方的节镇没法往南扩张势力,南方的节镇不能和西边、东边的人联合。江州、鄂州看似在夹缝中求生,其实比其他地理位置险要的重镇更安稳。
他是李昭留给李曦的最后一道护身符……
可惜,李曦太急躁了。
李昭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他是个孤注一掷的疯子,李曦是个寡恩的急性子,这场棋局没有赢家,他们输得彻彻底底。
死马当成活马医,结果不过是垂死挣扎。
人不能和天争。
李昭低叹一声,似乎是认命了。
“可否放过我的这些亲随?”
朱铭等人双目含泪:“主人!”
李昭摆摆手。
将领道:“大王,圣人既然下定决心要重振朝纲,自然得斩草除根,这一切都是为了社稷着想。您贵为雍王,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等您去了,属下会送他们上路,让他们继续追随您。”
朱铭愤然抹泪,道:“大王,别和他们多废话,您去哪儿,奴誓死追随!”
其他亲随亦纷纷下拜。
李昭没说话,眼帘微抬,继续凝望夜色下的宫城。
他想起小时候乳母教他的一首童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堂兄李曦想当那条大鱼。
李昭收回视线,低头轻拂袍袖。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透出王孙公子特有的高贵气度。
“动手吧。”
将领垂首,右手抬起,示意身边的人放箭。
“恭送雍王。”
嗖嗖几声后,庭院归于寂静。
……
长安的这场大火熊熊燃烧时,小皇帝李曦分派往各地的人手同时接到消息。
河东各地、汴州、鄂州、青州、襄州、徐州、沧州……
还有江州,都发生了一些变故。
与此同时,几千江州兵在周都督的带领下急行几日几夜,马不停蹄,日夜赶路,终于看到江州城外连绵起伏的丘陵了。
周都督遥望城郭,松了口气。
裴望之在一旁道:“如今正值寒冬,郊外还有农人在丈量土地,预备来年春耕,想来江州各州县应当平安无事,都督不必忧心。”
周都督连日赶路,满面风霜,嘴唇都干得起皮,快到地方了,心情放松下来,甩了下鞭子,笑道:“州县丢了不要紧,还可以抢回来,江州没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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