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轻笑,八娘今天这么矜持,莫不是那几家郎君里有她的意中人不然不会非拉着她一起过来相看。
说话间,到了听风阁。
侍女们已经铺设好毡毯,备下香榻茶几,八角阁子几面都垂了纱帐,防止对面郎君窥看,鎏金香炉里喷吐出一股股清甜淡香。
听风阁临池而建,出檐深远。池水碧绿,四周堆叠造型各异的假山,像一颗绿宝石镶嵌在乱石堆里,水面漂浮着碧空倒影。
对面岸上一块开阔平坦的空地,十几个头戴玉冠、身穿圆领袍的年轻男子在空地上踢球,周围豪奴健仆林立,大声叫好。
八娘手里拿着飞鸟纹茶碗,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茶水都冷了也没见她喝一口。
“八姐觉得他们中哪个最俊俏?”
九宁年纪小,用不着忌讳,大大方方撩起帘子往对岸看。
八娘也不瞒她,嘿嘿笑了几声,“就那个穿红袍、踢球踢得最好的。”
穿红袍的郎君太多了,但踢球踢得最好的很好辨认,九宁目光追随着那个一直霸占着蹴鞠让别人没法插一脚的少年,心道这背影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少年猛地跳起身,长腿一勾,来了个漂亮的翻身动作,蹴鞠从他脚尖飞走,啪嗒一声,落进水池里,打了几个旋,慢慢漂远。
众人呆了一下,然后轰然一片笑骂声。
“好你个宋大!放出笼子就发疯!”
误把球踢进水池的少年回过头来,哈哈大笑,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俊眉修目,意气风发。
八娘激动起来,手里的茶碗跟着直抖,茶水溢了出来:“就是他!就是他!”
九宁:……
她无语了很久,扭头瞥一眼痴痴望着少年的八娘,再看一眼身后侍立的多弟,最后视线重新落到那少年身上。
八娘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宋淮南了?
那天九宁在傩舞大会上看到宋淮南,之后派阿三去打听。
阿三说宋淮南本来在扬州一带游荡,因为在当地得罪了太多人,带着奴仆逃到鄂州避难,结果又在鄂州调戏了贵人家女眷,让人抓着了,只好狼狈逃窜到江州来,据说那晚最后还是被抓了。
后来经几家求情,抓他的人才放了他。
宋淮南可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只有多弟能治得住他。
为了多弟,他最后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性子,只取一瓢饮。
八娘没有光环加身,看上这个浮浪子弟,结果可想而知啊!
九宁轻咳两声,展开披帛罩住肩膀,道:“阁子临着水,有点冷呢!”
多弟自来到九宁身边后,百般殷勤周到,恨不能多长一双手脚来伺候九宁,闻言立刻躬身道:“我回去取县主的衣衫。”
旁边的金瑶翻了个白眼,这种活儿通常是小婢女干的,她没事抢什么风头!
九宁目送多弟走远,先把她支开了,免得她将来记恨八娘。
对岸的少年们罚宋淮南把蹴鞠捡回去。
宋淮南自知理亏,也不赖账,让人划来一条小船,撩起锦袍跳上船,撑着船蒿,朝越漂越远的蹴鞠划去。
今天刚好吹的是南风,阁子就在南面,蹴鞠顺着起伏的水浪漂荡,离听风阁越来越近。
八娘愈加激动,差点打翻茶碗,支使阁子外的侍女:“快把蹴鞠捞起来!”
侍女们捂嘴轻笑,拿来一条披帛,打了一个结,轻轻往水面一抛,顺利勾住蹴鞠。
九宁没来得及阻止,侍女已经捞起蹴鞠回到阁子里。
八娘接过湿漉漉的蹴鞠,抱得紧紧的。
“到手了!”
九宁斜眼看八娘,果然,八姐刚刚的矜持羞涩全是装出来的。
“八姐,你让人打听过这位宋家郎君吗?他家是什么门第?家中可有婚配?长辈都在何方?他人品如何?”
八娘抱着蹴鞠,呆了一呆,摇摇头。
“那今天就算了,等打听清楚再说。”
九宁拿走她怀里的蹴鞠。
八娘垂头丧气,满脸懊丧:“可他生得最俊俏啊!”
九宁悄悄翻个白眼,道:“他只是这群人里最俊俏罢了,还有比他更俊俏的。三哥就比他好看。”
“三郎是哥哥啊,又不能做夫婿。”
八娘叹息一声,眼巴巴盯着九宁怀里的蹴鞠,一副很想强抢回去的架势。
九宁站起身,撩开帘子,走到栏杆前,双手抬起,想把蹴鞠抛回水里。
“欸!小娘子,我在这儿呢!”
船上的宋淮南眼尖,一眼看到一个杏面桃腮、如花似玉、装饰富丽华贵的小娘子站在阁子里,立刻把船划到听风阁前。一手支着船蒿,含笑和她说话,眉眼间气质温润,但又不是周嘉暄那种偏于清冷的儒雅,而是让人一见就喜欢的活泼开朗。
难怪八娘一眼瞧中他,这种奔放的少年郎君,最讨小娘子们喜欢了。
九宁没理会他,手往前一抛,蹴鞠落入水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宋淮南倚着船蒿轻笑,“你是哪房小娘子?脾气这么大?”
语气缱绻,似调笑,又似温柔低语,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让听的人忍不住脸红。
九宁知道他是什么人,自然不会吃这套,嘴角轻抽了一下,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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