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凶,也不是吉,最后还是看周刺史自己怎么权衡利弊。
九宁叫来觉岚,道:“我有事和舅舅说。”
这一次她带上几个护卫。
觉岚看她神色有异,没有阻拦阿大几人,请他们一起入僧院。
雪庭刚从前边广场回来,小沙弥帮他脱下外面穿的华丽法衣,换上玄色僧服。
长廊里摆了两副坐茵,小风炉一下一下吐出摇曳的火苗,茶盘里各色糕饼茶食。
九宁让阿大他们在廊前等着,走上石阶,目光扫过茶盘,发现其中好几样茶食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雪庭示意她落座,撒了把茶末在滚沸的晶莹茶汤中,鹤首柄银匙在茶鍑里缓缓搅动。
他眼眸低垂,静静望着冒出细小泡沫的茶汤。本就眉眼温润,水气蒸腾氤氲中,俊秀的面孔愈显柔和。
像一条隐于幽谷里的溪涧,远离红尘。
偏偏是这样不惹尘埃的一个人,最后毅然决然为江州百姓下山刺杀汴州军将。
九宁心中唏嘘,跪坐于坐茵上,“舅舅,刚才我在梅林看花,遇到几个行踪古怪的人。”
雪庭眉尖轻蹙。
怕他被刚才那个崔郎君连累,九宁直接问:“舅舅,您认识那位崔郎君?他是什么人?”
雪庭放下银匙,“他是我在长安认识的故人,你怎么遇上他的?”
九宁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再三强调那个崔姓少年眼中冰冷麻木的杀意。
最后道:“舅舅,这事我还没和其他人说起。”
慧梵禅师在长安长大,心向朝廷,但他又胆小怕事,无力为朝廷奔走,只想赶紧带着徒弟和经书藏到深山野林里去躲起来,等到世道太平了再出山,不想真的卷入朝堂纷争之中。
不过他上次为卢公说动周都督,还是被利用了。
等周都督安全回到江州,慧梵禅师亲自上门赔罪,说明自己知道长安那边的情势瞬息万变,但都督智勇双全,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肯定能全身而退,他没料到雍王会一把火烧死那么多人。
之前周都督答应上京时已经做好随时可能遇险的准备,慧梵禅师并没有刻意隐瞒。
而且周刺史需要慧梵禅师在士林中的声望和在民间的威望来经营民意,并没有怪罪他,依旧视他为座上宾。
周都督、周刺史和江州官员真的就不提防慧梵禅师吗?
并不,他们只是考虑过后觉得留着慧梵禅师的好处更大罢了。
如果哪天他们发现慧梵禅师的某些行为危害江州,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所以九宁想先当面问清楚雪庭知道多少,再决定怎么告诉周都督和其他人。
雪庭低头舀茶。
九宁双手平举,接过那一看便知是外来物的琉璃茶碗,中原的琉璃究竟不如西域商人手中的琉璃。
雪庭身边所用之物都是珍品。
“他是我的朋友,暂时在我这里避避风头,不久后就会离开江州。”
雪庭明白九宁的话外之音,顿了一下,道,“他刚才不会真的伤你,多半是想吓你。这里是我的禅院,没有人能在这里伤害你。”
九宁相信他说的话。
“上次我被朱鹄抓走的事,舅舅你已经知道了?”
雪庭抬起眼帘。
九宁微笑:“张四娘回到家中以后给我写信,全都告诉我了。”
张四娘被胡商带走,不知所踪。周嘉行给张家去信,告知他们。张家急忙派人寻找张四娘的下落,但胡商行踪不定,找了很久都没头绪。
也是凑巧,那些胡商正好是虔诚的教徒,路过江州时特意去寺里上香供佛。张四娘想起九宁告诉她雪庭是她亲戚,喜极而泣,找到僧人求助,僧人不敢打扰雪庭,找小沙弥求证。
小沙弥把这事告诉雪庭。
雪庭当然没有一个叫苏九的外甥女,但刚好排行对了,而且关系到九宁的安危,他立即让人救下张四娘,打听清楚她在哪里被卖,然后派武僧前去寻找九宁。
张四娘感激涕零,回到鄂州后想给九宁写信,不过她不知道九宁的真实身份,又怕贸然打听她会给她添麻烦,只得罢了。
九宁不久前派人去鄂州打探那边的情势,随从顺便去了一趟张家,拿到张四娘的信。
要不是看了张四娘的信,九宁还真不知道原来救了张四娘的人是雪庭,而且他还想救她。
雪庭没有否认,“你是有福之人,所以能化险为夷。”
九宁失笑:有福之人?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雪庭该不会为了安慰她特意撒谎吧?
她低头饮茶,雪庭煎茶的手艺果然出类拔萃,入口便觉齿颊盈满芳香。
“舅舅,那个崔郎君……是不是我阿娘的亲戚?”
雪庭怔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他说了什么?”
九宁道:“他没说什么,是我自己猜的。他姓崔,又是长安人。我阿娘也姓崔。”
而且他们都和雪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雪庭摇摇头,“崔是大姓,他其实并不姓崔,只因他母亲姓崔,才假托崔家后人之名。”
九宁垂首,看着空了一半的琉璃茶盏。
“舅舅,你是不是见过我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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