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开口说话。
宾客们冷汗涔涔,心中暗暗叫苦。
他们不怕李承业和周嘉行打起来,事实上他们乐得看双方反目,那样的话,他们这些势力稍弱的才能趁机沾点便宜。但是看热闹也是有风险的,比如现在,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怕两边拿他们这些陪客出气。
随着李承业话音落下,脚步声骤起,数十名手执长刀的卫士从四面八方涌进屋中,将所有宾客围在当中,手中长刀对准周嘉行主仆,刀光凛凛。
这一下,宾客们寒毛直竖,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唯恐一不小心引起两方注意,被拎出去当靶子。
李承业牙关紧咬,怒视着周嘉行。
周嘉行脸上仍旧是那副表情。
他身后的亲随阿山上前一步,手按在佩刀刀柄上,冷笑着道:“那个人嘴巴不干净,某替郞主教他怎么说话。”
李承业皮笑肉不笑,讽道:“他虽人卑位轻,到底也是一条性命,若他真有冒犯使君之处,使君只管言明,我绝不会包庇,何须使君亲自动手?”
说完,他朝冲进来的卫士使了一个眼色。
卫士微微颔首,晃了晃手中长刀。
哐当几声,周嘉行的亲随一脚踢翻食案,拔刀出鞘,双眼怒瞪,和卫士对峙。
席间宾客们心跳如鼓,一动不敢动。
僵持中,周嘉行慢慢抬起眼帘。
阿山会意,还刀入鞘,直接推开那几个挡在他面前的卫士,走到屋外,拍拍手。
卫士们畏于周嘉行的沉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忙回头以眼神询问李承业。
李承业没说话,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他倒要看看周嘉行想干什么!
没有李承业的命令,卫士们不敢贸然动手,只得退开一步。
几息后,阿山回返,和另外几个亲随一道,押着三个双手被捆缚在背后的男人进屋。
看到那三个男人,李承业愣了一下,迅速和幕僚交换一个眼神。
幕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李承业眉心直跳,神色骤变。
这时,那三个男人已经被押进内堂。亲随抬腿踹在他们膝窝处,三人当即软倒在地。亲随随后欺身上前,从后面抓着三人的头发,让他们抬起头,好让在座的宾客看清他们的脸。
宾客们不解其意,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细细端详那三个人。
很快有人认出这三人都是军士,好像隶属于河东军,其中一位还是李司空帐下得用的文吏,专门管后勤的。
有人压抑不住错愕,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阿山朝众人道:“这三人潜入我们营地行窥探之事,行动鬼祟,还妄图盗取信件、军械,幸好巡查的卫士警醒,将他们拿下。本来按军律,应当就地处置,不过他们声称出自李司空帐下……”
席间众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闻言恍然大悟。
李承业——不,应该说河东军一面邀周嘉行前来赴宴,一面派人前去对方营地窥视,图谋不轨,被周嘉行窥破阴谋,抓了个现形。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这可好玩了。
阿山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李司空英雄一世,光明磊落,身为盟主,怎么会行此小人行径?我家郞主坚信他们并非受李司空指使,带着他们前来赴会,就是要把他们交给李司空处置。”
他说完这句,看着李承业,嘴角挑了挑,略带嘲弄。
在座宾客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李承业,也都面露不屑之色。
联盟苦战近一年,终于扭转局势,开始全面反击,眼下形势大好,只要东西线互相配合,年底之前肯定能将契丹军赶出中原。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盟主的河东军居然暗中派人窥探西线主帅周嘉行!
人人都知道这个联盟不会长久,但是现在契丹军还没被赶跑呢,李司空用得着这么快卸磨杀驴吗?
杀就杀吧,大家凭本事抢地盘,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但是河东军暗中潜入别人的营地,这是什么意思?
想暗杀西线主帅?
前有派人暗杀,今天又来一出下马威,河东军这是铁了心要过河拆桥啊!
……
一道道明晃晃写满讥讽的视线像利箭一样刺过来,李承业气急败坏,脸色涨如猪肝。
他怒瞪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属下,双眼血红。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他们去偷看周嘉行对付契丹的秘密武器,他们什么都没找到不说,竟然还被抓了!
和宾客们猜测的不一样,其实李承业并不想在今天的宴席上杀死周嘉行。
周嘉行这个迅速崛起的后起之秀确实带给他很多压力,但两军交锋时才是一决生死的时候,请人来赴宴,然后在宴席上杀人,未免太落于下乘。
别说李司空不会答应,李承业自己也要脸啊!
他今天故意为难周嘉行,让他在宴席上出丑,目的很简单——只是单纯想激怒对方。
先逼周嘉行失态,然后一步步诱导,最后就会像他算计好的那样,世人会认为周嘉行才是那个破坏联盟的人。
如此一来,等契丹军撤退,河东军就能顺理成章朝鄂州下手。
届时不会有人帮周嘉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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