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公子们同时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李承业咬咬牙,收走酒盏。
李元宗摆了摆手。
他先软化了态度,河东军将们忙收回恶狠狠的眼神。
另一边,周嘉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他身后的亲兵退后半步,回到席位上,不过手还放在佩刀刀柄上。
双方各退一步,屋中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早已汗流浃背的众人悄悄吐一口气。
还以为要打起来呢!
等众人从刚才紧张的僵持中缓过神,幕僚缓缓展开舆图。
席上宾客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了,纷纷放下酒盏,屏息凝神,一眼不错地盯着舆图。
舆图上并没有详细的标注,但在座的都不蠢,很快看出舆图有些不寻常:上面将契丹撤兵后的广阔北方一分为三。
这三部分地域中,河北那一块地盘最大。
河北肯定尽归于河东军——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周嘉行要徐州,李元宗之前已经默许:河东军无力控制整个中原,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而且周嘉行是西线主帅,参战后一战扭转局势,缓解东线压力,然后逐步往东推进,也是抵抗契丹的主力。
其他人也能跟着占点便宜。
李元宗自矜身份,难得开口,给李承业使了个眼色。
李承业会意,朝众人致意,含笑道:“此次打退契丹,列位居功甚伟,家父已上疏圣人,为列位请功。”
宾客们忙称不敢,笑着奉承李元宗。
不需要试探朝廷的态度,现在朝廷就是个摆设,只要李元宗开口,那么地盘就这么分好了。
没有人提出质疑。
众人偷偷看周嘉行,发现他神色平静、也没有流露出不满,心中暗暗松口气。
还好一切顺利,要是两边打起来了,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小喽啰。
谈完正事,李元宗哈哈大笑,起身出了堂屋。
众人跟着站起,跟在他身后,一起加入到狂欢的人群中。
舞姬婀娜起舞,乐伎奏起琵琶、筚篥、箜篌、 羯鼓,吹起羌笛,男人们传递美酒,踏着调子舞动,歌声和笑声汇成一片。
李元宗年纪大了,不愿在众人面前露怯,更不愿放下身段和众人同乐,随便挑了个舞姬搂着走了。
剩下的人尽情享受这一场盛大的夜宴。
周嘉行没有喝酒,坐在篝火旁,和幕僚陈茅小声交谈。
不断有人过来敬酒,或明示或暗示,表达自己的投靠之意。
他们想过了,以他们的实力,此生都无法问鼎中原。不久后李元宗和周嘉行之间必有一战,而他们很有可能沦为李元宗和周嘉行大战的牺牲品,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必须从李元宗、周嘉行中选一个投效。李元宗贵为司空,乃世家之后,家大业大,帐下能人无数,虽然胜算大,但自己投过去了,根本不会得到重视,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吞并。而周嘉行根基浅薄,帐下缺少能人英才,他们投靠过去,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因此,今晚成了接近周嘉行的最佳时机。
投效者一个个过来示好,陈茅心花怒放,不过脸上并没有露出,客气地和众人周旋。
一片欢快的笑闹声中,喝得半醉的李承业走到周嘉行面前,揽住他肩膀,笑着道:“现今齐州、青州群龙无首,周使君乃俊才,家父已写下奏疏,推举周使君兼领齐州、青州。”
他们周围安静了一瞬。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呆了一呆,对视一眼,小声议论。
李司空竟然不防备周嘉行,还大方地把齐州和青州交给对方?
这两州附近可是有盐池的呀!盐池能带来巨大的税利,哪里有盐池,一定会招来各大节镇的垂涎,当年朝廷和节镇打成一锅粥,为的就是盐池的归属权,李司空倒好,直接把盐池拱手让给周嘉行?
司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众人神色古怪。
李承业以为周嘉行肯定会因为齐州、青州而心神动摇,特意停顿下来,给周嘉行反应的时间,接着,以玩笑的口吻道:“使君还未婚配?”
众人听到这句,心头雪亮:原来司空瞧上周嘉行了,想招人家做娇客哩!
娶了司空家的千金就能得齐州、青州……司空还真是大方。
周嘉行并不像李承业想象中的那样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依然还是那副神色。
陈茅悄悄抹汗,笑着插话进来道:“多谢司空美意……”
话锋一转,“只可惜,郎主已经定亲了。”
李承业怔住。
周围偷听的众人也愣住了。
周嘉行什么时候定亲的?他不是想娶长公主吗?长公主那边还没有回音啊?
等等,李司空愿意让出齐州、青州,周嘉行一点都不动心?
众人瞠目结舌。
周嘉行没有解释什么,转身回营帐。
李承业脸色阴晴不定,看着他的背影,侧头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
酒宴还未结束,周嘉行提前离席,刚脱下满是酒腥味的外袍,帐外传来脚步声。
亲随的声音透出几丝迟疑:“郎主,李司空派人送来的……”
帐帘掀开,一阵清雅香气和着夜风涌入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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