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小娘子小声问。
杨家小娘子哼了一声,“肯定是她生母留给她的东西,多少年前时兴的花样,早就过时了,你自然没见过!”
其他人跟着附和。
“对,如今早就不时兴这个了,也只有她会戴那种俗气的发钗。”
“现在时兴素雅,浑身上下金灿灿的,未免太庸俗了,又不是市井暴发户。”
一阵七嘴八舌。
和往常一样,小娘子们的友谊就是在无数次背后议论另外一个小娘子的坏话中建立起来的。
但这一次抨击完九宁后,小娘子们不像以前那样心情舒畅,反而罕见的沉默。
因为乔南韶之前想向九宁提亲,八娘心里有点别扭,所以其他人嘲笑九宁时,她没有开口帮自己的堂妹说话。
笑话九娘吧,笑话得越狠越好!
可真的听到别人口中吐出来的那些酸话,八娘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九娘刚才那个装扮……明明很好看很漂亮呀!根本没过时好吧!
九宁转了一圈,找到继母吴氏。
吴氏递了个黑漆小托盘给她,让她跟在自己身侧,自己手里也捧了只漆盘,送进大堂。
斋僧是功德,九宁年纪小,用不着和其他待嫁小娘子一样避讳,可以跟着妇人们一起去大堂。
大堂里很热闹,上首设长榻,两边是蒲团,下首铺簟席,中间一条乌木大长桌,陈列瓜果鲜花。
周刺史正和僧人们谈笑风生,周百药、周嘉言、周嘉暄和其他郎君陪坐在下首,族学的郎君几乎都来了。
僧人们虽是出家人,但个个是人精,他们常常和权贵世家打交道,应付这种场合游刃有余。
慧梵禅师讲了个诙谐的笑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九宁有些吃惊,原来高僧私底下是这样的。
难怪永安寺的俗讲总有那么多人捧场。
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逐自己,她望过去,刚好看到坐在簟席上的周嘉暄朝自己看过来。
三哥是不是还在担心她不舒服?
九宁对着周嘉暄皱皱鼻子,笑出一对梨涡。
周嘉暄嘴角微翘。
吴氏朝九宁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左边。
九宁按着她的指引,托着漆盘走到一个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小沙弥面前。
小沙弥面容俊秀,风度出众,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也极为引人注目。
因为他实在长得漂亮,气质出尘。
刚才在侧厅的时候,好多妇人在谈论他,说他生来带有慧根,悟性极高,是高人转世。
九宁送上斋饭,旁边跪坐的婢女接过托盘,放置在小沙弥跟前的食案上。
小沙弥双手合十,轻轻道了声谢。
嗓音清冷又柔和,像他的人一样,皎洁如月,不染世间尘。
九宁抬起眼帘,偷偷打量雪庭。
眉眼精致如画,当真是美得脱俗,而且是一种超出性别的美。
当然,她还是觉得自己更漂亮。
送上斋饭后,妇人们退出大堂,九宁跟着吴氏一起离开。
僧人们对着贵妇人离去的方向行礼,等慧梵禅师发话,方坐下开始用餐。
小沙弥雪庭念了声佛号,拿起银匙,却迟迟没有动作,淡淡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宴罢,周嘉暄派了个小僮仆过来找九宁,告诉她慧梵禅师刚才用完斋饭后被周刺史请去书房议事,下次再见她。
九宁有点失望,她连见完慧梵禅师以后怎么不动声色地炫耀都盘算好了,还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遍呢。
算了,下次再见吧,眼前还有正事要办。
九宁回头看一眼默默跟随的周嘉行,“苏家哥哥,你们吃过饭了吗?”
周嘉行没吭声。
其他护卫抢着答:“吃过了,吃过了,还吃了肉呢!”
九娘午间特地嘱咐灶房给他们准备饭食,有鱼有肉,还有一碗浊酒,从宴席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们吃没吃,真是菩萨心肠。
九宁笑了笑。
回到周都督的正院,这边的护卫刚好抬着食案进去伺候。
“阿翁一个人偷偷吃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九宁笑着走进去。
周都督刚拿起筷子,听到她的声音,开怀大笑,“是不是宴席上没吃饱,这么快就馋了?”
九宁挨着周都督坐下,看一眼食案上的菜蔬,指指那一盅汤羹,“我陪着阿翁喝碗羹吧。”
侍婢另搬了张小食案过来,添了副碗筷。
九宁看一眼旁边支起的窗户,确认周嘉行就站在外边长廊里,抿了口热羹。
“阿翁,我刚才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九宁擦擦嘴,朝着窗户的方向,一字字道:“上次阿耶、阿兄他们去永安寺戏场的时候,二哥回来了。”
周都督似乎很诧异,放下碗,问:“二哥?哪个二哥?”
九宁道:“就是二哥摩奴呀!”
三哥周嘉暄小名是青奴,周嘉行是摩奴。
周都督皱眉,脸上阴云密布。
九宁有些忐忑,周都督好像不愿听她提起周嘉行?
沉默半晌后,周都督问九宁:“他回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那天我病了,在吃药呢,只好让冯姑她们代我出去迎接二哥。冯姑回来说她出去的时候二哥已经走了。后来阿耶回来,我告诉阿耶,阿耶很生气,不许我再提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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