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提防的人是我。”
长公主姿色冠代,美貌之名传遍中原,他的幕僚和部下才是最担心的,天天进谏,隐晦地规劝他不要被美色所迷,提醒他早日促成婚事,否则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怀疑九宁可能只是在利用他震慑其他节镇,等一统中原就会卸磨杀驴。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计。
连民间老百姓都不相信她会真心嫁他,即使他手握重兵,依旧改不了出身。
九宁知道周嘉行那些部下的担忧。
前些天有人旁敲侧击追问许婚的事,想从她身边的亲兵嘴里问出什么,事情还没传到她耳朵里,刺探的人就被周嘉行处理了。
他很了解自己的部下,但凡是对她抱有敌意的,他会妥善处理,避免他们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幕僚中白云居士的学生是世家子弟,自矜贵族身份,而且是她引荐给他的,得知她的身份后,喜出望外,当即将她视作主母,不仅事事替她着想,为维护她和其他人据理力争,有时候还会偷偷告诉她一些其他人私底下抱怨她的话。
要不是他们依旧对周嘉行忠心耿耿,九宁简直得怀疑他们是不是被雪庭收买、成了自己的内应。
周嘉行知道几兄弟对她很恭敬,和拥护她的人出身背景差不多,要传话办事的时候尽量派他们在当中斡旋。
如此一来,这一路磨合,两边暂时没有爆发什么大的冲突。
两队人马同行,他的部下大部分是市井出身的平民,或是在乱世中发家的寒门子弟,其中不乏三教九流,有汉人,也有来自诸胡部落的,而追随她的则大多数是拥护正统的世家儿郎。两帮人互看不顺眼,就这样还能一路并肩作战、相安无事,除了她长公主的这个名头太过响亮众人暂时不敢闹事之外,还因为他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也做了准备,所以矛盾刚冒头就被掐灭了。
九宁乌漆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矮身,坐在周嘉行对面,双手托腮,“二哥这么聪明,怎么会中我的计?”
周嘉行眼睫低垂。
她盘腿坐着,腮凝新荔,目光盈盈,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乌黑浓密的发丝并未盘髻,只以锦缎束起,簪了一把鎏金玉插梳,几乎没有珠翠装饰,依旧透出雍容华贵。似漆黑苍穹中璀璨的星辰,永远可望而不可即,兀自明媚闪耀。
他声音有些哑,道:“我也会中计的,如果骗我的人是你。”
九宁抛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她以前骗过他了,他明明没有中计!
一次都没有!
“二哥不用提防我,我也用不着提防二哥,是不是?”
她伸手握住周嘉行,歪着脑袋问。
周嘉行看她一会儿,点点头。
九宁小声嘟囔:“再说了,美人计对你没用。”
周嘉行低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怎么知道没用?”
九宁扫他一眼,轻哼一声,故意贴过去蹭蹭他的脸。
柔软细腻、光滑的肌肤主动贴上来,周嘉行身体一僵,肩背重新绷紧了。
九宁退开来,笑意盈盈,“那我想让十一哥回来,二哥你能答应吗?”
十一郎被调走了。
不是周嘉行的命令,但背后肯定是他使的坏。
她一开始准备把十一郎编入亲兵营,等他和亲兵混熟了就能着手调动。结果十一郎和一帮军汉同出同进了几天后,突然自告奋勇要去精骑营。
当选精骑的兵士个个身经百战,平时的战斗只需要有两千多精骑就能保证有六成胜算。十一郎志向远大,想去精骑营,她自然不会打击他,答应下来。
十一郎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忽悠了,走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拍着胸脯说一定不会给她丢脸。
周嘉行眼睫低垂,反握住九宁的手,轻声说:“十一郎还没死心,我看得出来。让他回来,也可以。”
他顿了一下。
“不过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他做什么。”
九宁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不会答应。
周嘉行抓起她的手,吻她的手指,“你真想让十一郎回来?”
指节被温热的唇碰到的地方一阵阵濡湿的酸麻,九宁也僵了一下,但不想让周嘉行看出来,故作镇定地摇摇头,说:“不了,让十一哥为他的前程努力吧。”
既然她不可能喜欢十一郎,那不必给他希望。如果真如周嘉行所说,十一郎当年那几句说想娶她的话不是随口说的,那确实得调走他。精骑营里的兵士是千里挑一的精锐,想从竞争中脱颖而出,必须吃点苦头,他从早到晚训练,时日久了,应该能淡忘这段过去。
周嘉行盯着她看,眼神幽深。
九宁抽回自己的手,拍拍他的脸,“你别多想,我答应过你的。”
周嘉行没说什么,放开她,手指轻敲书案。
亲随应声进屋。
周嘉行让亲随搬两床被褥过来。
九宁瞪大眼睛:他真要她留下来啊?
周嘉行看她一眼。
九宁不动声色,留就留,反正又不是没一屋睡过,而且他还受伤了。
床褥送进屋,周嘉行让自己的人全部退下,外边换上九宁的亲兵。
他的亲随迟疑着不敢就走。
周嘉行眼神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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