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酒囊坠落在沙地上,酒液汩汩而出,洒落一地。
李昭喃喃道:“我只是想在临别前和阿兄喝杯酒……”
李曦脸上现出尴尬之色,看着地上干瘪的酒囊,忽然明白过来,猛地抬起头:“你放我走……你呢?”
李昭面上微微含笑,“我自然是回长安去。”
李曦看疯子似的看着他:“你疯了……这样回去,你会没命的!”
李昭一笑。
“我本来就活不久,早点死,晚点死,没什么不同。”
他将取代李曦,以末代君王的身份回到长安,带着最后的尊严与骄傲,慷慨赴死。
九宁会善待宗族,善待天下百姓。他死了,她和周嘉行之间才能没有隔阂、没有猜忌地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天下不是他们一家的。
他望着沉入群山间的夕阳收起最后一束晖光,缓缓道:“朱鹄他们会一直保护你,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背叛你。阿兄,你走吧,不要回头。”
李曦看着李昭,神情怔忪。
兄弟俩沉默地立马山道旁,身影几乎和暮色融于一体。
半晌后,李曦一个字没说,拨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朱鹄和其他亲兵双眼赤红,目中含泪,下马,朝李昭叩拜,“大王珍重。”
李昭没说话,轻轻颔首。
朱鹄忍不住哭了出来,抹抹眼角,翻身上马。
随从们簇拥着李曦,慢慢走远。
李昭手挽缰绳,望着兄长离开的背影,神色平静。
漫山遍野被晚霞镀上一层妖娆的胭脂色,寒星浮起,山间刮起凉飕飕的夜风。
……
山道远处,树丛背后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多弟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花枝,小声道:“雍王要放李曦走,贵主就猜到会这样。”
九宁又陆陆续续派人送来几封信,信中告诉她,如果李昭带着李曦一直往东走、想去投靠李元宗,那么务必要把人扣住。如果李昭只身回长安,那就不必多管。
她和怀朗一直在追查李昭和李曦的行踪。前些天他们终于找到李昭一行人,因怕打草惊蛇,没有惊动他们,远远缀在后面。
多弟记得九宁的嘱咐,不管李曦的死活,只要保住李昭就行。
李曦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即使他落到其他人手里也一样。杀不杀他都不要紧。
但眼下李昭要放李曦离开,多弟还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就这么放李曦离开,还是偷偷把人扣下。毕竟是曾经的一国之君。
一旁的怀朗眼神闪烁了几下,道:“既然雍王这么识时务,贵主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留下雍王一人,足矣。”
多弟点点头,给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众人应喏,从藏身的地方走出。
山道另一头,李昭身边只留下两个亲兵,目送李曦远走后,拨马下了山坡。
多弟就等在路边。
李昭看到多弟,神色不变,似乎早就知道她一直跟着自己,“长公主回长安了?”
他了解九宁,只要他和李曦不妨碍她,她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她会默许他放走李曦。现在她应该也在赶回长安的路上。
多弟颔首。
李昭看向怀朗,两人脸上都不动声色,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回长安罢。”李昭轻声道。
多弟示意亲兵们跟上。
他们慢慢走出小道,回到宽敞的官道上,踏上返回长安的路程。
是夜,他们在一处背风处扎营休息。
多弟守在李昭的营帐外,几乎是寸步不离。
夜已深,隐约有零星的蛙鸣声。
多弟坐在火堆前打盹。
一阵脚步声靠近,她惊醒过来,抬起眼帘。
怀朗站在她面前,朝她咧嘴一笑,“好了,你去睡罢,我来守。”
“小心点。”多弟嘱咐他一句,转身走了。
怀朗目送她走远,叫来其他亲兵代替他,走到营帐前。
里面传出本该睡熟的李昭说话的声音:“进来罢。”
怀朗举步走进去。
帐中没有点灯,李昭一身宽袖袍服,端坐在黑暗中,面前放着几只打开的黑漆螺钿宝匣。
“你是周使君的人。”
怀朗站着,手放在佩刀刀柄上,道:“正是。”
李昭垂眸,“周使君想杀孤?”
九宁不会杀他,但周嘉行可不会手软。
怀朗没说话,缓缓抽出佩刀,刀刃薄而锋利,月光从帐顶漏下来,落在刀刃上,折射出一道冰冷寒芒。
李昭一动不动,道:“周使君爱慕长公主,杀了孤,要如何向长公主解释?”
怀朗狞笑,“这个不劳大王操心。”
李昭淡淡道:“我已拟好一份诏书,阁下可愿代孤送至周使君案头?”
怀朗皱眉:“什么诏书?”
李昭手指轻敲那几只螺钿宝匣。
“孤亲笔撰写的檄文。”
怀朗外粗内细,闻言,眉峰皱起,收起佩刀,走到李昭面前,拿起那份诏书看。
饶是心里已经猜到,他还是脸色大变,眼睛里燃烧起兴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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