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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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会有人造访,亥时吧,夜深人静,也不会有人察觉。”姜玉嬛神色淡漠如旧。

  隋丽华闻言甚喜,当即告辞离去——这个时候,她愈发庆幸当时跟随高元靖北上的决定。高元靖此人固然没什么特殊之处,跟他同行的那位略通岐huáng之术的田御史倒挺有意思,若不是他念着隋彦的面子帮她搜罗,那些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恐怕她费尽全力也未必能找到。

  *

  戌时才至,阿殷闲坐无趣,取了弯刀在院中练刀。酣畅淋漓的一通练完,正接了软巾擦汗,却听外头有人扣门。

  这个时候,谁会找她?难道是隋丽华?

  阿殷收了弯刀叫人打开院门,瞧见外头站着的人时,却怔住了——姜玉嬛?

  她不是遭罪流放了吗,怎么会在此处?这深夜中,她打扮齐整独自造访,又是何意?

  诸般疑惑浮上心间,竟叫阿殷愣在当场。

  反倒是姜玉嬛神态平静,跨步入院,端正施礼道:“罪女姜玉嬛,叩见王妃。”

  这般隆重行礼委实令阿殷诧异。她跟姜玉嬛固然有许多龃龉,却也不算死雠,当即命人扶起,满是诧异的打量着她——容貌比从前清减了许多,也平和了许多,浑身那股倨傲淡去,甚至连离京时的那股仇恨yīn郁都不见了。如同被高僧点化的信女,从神态到举止,都增了平和的态度。会是谁,私自将她收留在这府邸,还化了姜玉嬛的戾气?

  阿殷打量着姜玉嬛,瞧出她似有话说,便道声“请”,带着她往屋中走去。

  姜玉嬛也不客气,跟随阿殷入内,请阿殷将仆从屏退。

  第103章 3.17

  屋内只剩两人对烛而坐。阿殷自取了茶壶斟茶,姜玉嬛接了谢过,道:“王妃在这里见到我,觉得很意外是不是?”

  阿殷笑了笑,点头承认。

  姜玉嬛对着阿殷,毕竟端不出笑脸,只是道:“流放之人中途逃走是重罪,我还没这个胆子。寄居此处,另有缘由。今晚拜访王妃,也不是为了此事——”她将茶杯轻轻搁下,而后起身半跪在地,“方才在住处喂鱼,碰巧遇到晋阳伯府的隋二姑娘,她说的一些话令我觉得十分不安。不知王妃能否听听经过?”

  隋丽华找上姜玉嬛能有什么好事,阿殷猜得几分,将她扶起:“洗耳恭听。”

  姜玉嬛遂坐回绣凳,将方才经过如实转述。

  阿殷且听且惊。一则是为隋丽华的胆大妄为,再则是为姜玉嬛的变化——从前跟姜玉嬛争执的qíng形历历在目,这位侯府千金虽然心地不坏,却也xingqíng倨傲,更因姜家被抄之事而对她怀有愤恨,甚至恶语威胁。谁知将近半年不见,她却忽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听罢姜玉嬛所言,阿殷将她面容审视片刻,“想来姜姑娘是不愿趟这浑水,何不当时就拒绝?既已应承了隋丽华,却又来我这里,这矛盾之处,倒是令人费解。”

  “坦白说,王妃是否被人暗算,我并不关心。”姜玉嬛抬头瞧着阿殷,姿态虽恭敬,神qíng依旧淡漠。

  这倒还像从前姜玉嬛的xingqíng,就算当时的无端迁怒与愤恨没了,姜玉嬛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救她。

  阿殷不怒反笑,又给她添些茶水。

  姜玉嬛咬了咬唇,似是下定决心,“我未拒绝隋二姑娘,转头又来求见王妃,皆是为了自保。”

  阿殷挑眉,“安排你住在这客院的人保不住你?”

  “他纵然能保住我,我却不想平白给他添麻烦。我所居住的客院地处僻静,平常少有人来,甚至今日王妃驾到,我也不知消息。隋二姑娘今晚才至此处就寻上门来,王妃不觉得,她出现得十分蹊跷?这背后必定有人暗里帮她,此人敢助她图谋王妃,必定来头不小。况且他既然将隋丽华送到我跟前,想必早已知道我身在此处,筹划已久。王妃试想,隋二姑娘挑明来意后,我若直言拒绝,会落个什么下场?”

  “已被谋算入局,自然难以全身而退。”

  姜玉嬛笑了笑,带着点苦涩,“我能从流放之地来到此处安稳度日,已是万幸。隋二姑娘的xingqíng,王妃想必比我更清楚,若合谋不成反而恼羞成怒,甚至因怕我泄露而生出歹意,我可没半点本事来抵抗。只会在这客院中,徒生事端。”

  “所以你稳住她,然后再把这事丢给我?”阿殷觉得有趣,“你倒是比从前看得起我了。”

  “这事本就是我无端受灾。说句冒犯的话,王妃能从郡主府上的庶女成为定王殿下的王妃,令我姜家倾塌、代王殿下被查,我早该佩服的。从前盲目,不过是未受挫折罢了。想来以王妃的本事,既然知道内qíng,必定能化解此事——我已是带罪之人,不知王妃能否赏我个清净?”

  两人自幼相识,曾厌恶甚至憎恨过对方,却也感激帮助过彼此。

  长辈的恩怨随姜家坍塌和临阳郡主的死而远去,此时重逢,反倒令人感慨。

  阿殷默了片刻,挑眉道:“你不存害人之心,我自然不会搅扰,算是投桃报李,谢你的好意。只是有件事我很好奇——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这般突然转了xingqíng,叫我着实费解。”

  姜玉嬛抬头,对上阿殷玩味的目光。

  她沉默了半晌,猜得是阿殷疑虑,便开口道:“有人告诉我,世事有因有果。我姜家被查抄是为了府中做过的事,与翻出此案的人无关。所以王妃不必心怀疑虑,我绝无怨恨藏私之心,更没胆量在定王殿下跟前做手脚。我已约了隋二姑娘亥时相见,王妃若不信,尽可派人去瞧瞧,便知虚实。”

  “不怕我捅破此事?”

  姜玉嬛沉默,瞧见阿殷玩味的笑容,便也笑了笑,“我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相信以王妃的为人,不会落井下石。若王妃能成全我的安稳,我必铭感于心。”说罢,又深深行礼,才告退出院。

  留下阿殷在屋中,意外而玩味。

  以姜玉嬛的处境,处于夹fèng中,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算奇怪。令人意外的是她的xingqíng,几乎跟从前天壤地别,从家破人亡时的愤恨到此时的平和恭敬,这转变之大,着实罕见。

  负责宿卫的蔡高和侍卫就在院外,阿殷召来吩咐了几句,半个时辰过后,便有了消息——安排姜玉嬛住在这客院中的,竟是鄯州刺史之子詹师定!据说姜家女眷流放之后,姜玉嬛原本该分配到北庭边地,中途经过鄯州,詹师定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花重金买通其中关节,将她安排在此处已有四五个月了。

  阿殷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那位曾在京城有一面之缘的国子博士。

  当时姜家似乎正在跟詹刺史议亲,詹师定和姜玉嬛都在京城,想必是见过面的。印象中詹师定儒雅有礼,丰神俊朗,又颇通音律,是个稍有的青年才俊。姜玉嬛容貌盛美,琴艺高超,xingqíng虽倨傲,却也有可人之处,两人会投契,在当时来说是水到渠成。

  只是姜家落难,姜玉嬛戴罪流放,詹师定还敢在此时出手救护她,这份心倒是难得。

  阿殷听罢,暂且按下,只吩咐蔡高盯着姜玉嬛的院落。

  *

  定王回来已是深夜,容色疲惫。

  阿殷没打算拿隋丽华的事搅扰他,当晚安寝不提。直至次日清晨起身洗漱罢,仆婢奉上饭食,两人用过后,阿殷挥退旁人,帮定王套上外裳,缓声道:“昨晚我在这里碰见了熟人,殿下猜猜是谁?”

  定王哪能猜得出来,趁着阿殷给她系腰间索子的空当,帮她扶正头上冠帽,“是谁?”

  “姜玉嬛。她流放的时候路过这里,被詹师定想办法留下了——想必是得了詹刺史的首肯,姜玉嬛如今就住在客院里,跟从前比起来,xingqíng可平和了不少。”她退后半步将定王上下打量,颇为满意的点头,“她住的僻静,若不是昨晚主动来访,我都不知道她在这里。蹊跷的是,隋家表妹却不知为何先找到了她,还想借姜玉嬛的手送几样东西给我,殿下要不要瞧瞧?”

  离定下的启程时辰还早,定王饶有趣味,“拿进来瞧瞧。”

  阿殷遂唤蔡高入内。

  蔡高负责这一路宿卫,昨夜通宵未歇,此时衣甲整齐,jīng神抖擞,将两个瓷瓶奉上,道:“启禀殿下,王妃,昨晚卑职奉命在姜姑娘的客院外蹲守,亥时一刻,隋二姑娘独自造访,送了这两个瓷瓶。姜姑娘转手就给了卑职,卑职昨夜已叫人查过,里头装着的朝廷明令禁止私藏的药粉。”

  这后面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定王神色微变,看向阿殷,阿殷便叫蔡高退出去,杏眼中已无笑意,“殿下想必能猜出原委了?”

  姜家与阿殷结怨颇深,隋丽华对阿殷本就怀有敌意,将这药粉给了姜玉嬛,打着什么主意还不清楚!定王对隋丽华本就没什么耐心,闻言只觉烦厌,随手将那瓷瓶摔在地上,怒道:“她怎么还不知改好,竟会打这样yīn损的主意!”

  “隋家表妹向来对我不服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殷随手取了蜜饯慢咬,杏眼中的揶揄一闪而过,旋即便是肃然,“叫我奇怪的是别的。隋家表妹跟我一同住进客院,我这儿都不知道姜玉嬛在此,她怎么就赶巧散步到了姜玉嬛院中?这些药既是朝廷明令禁止,她又是从何处获得?倘若姜玉嬛依旧是从前心xing,对我怀有怨怼,这些药粉今晨便会进到殿下和我的饮食。殿下细查之下,必定能揪出隋家表妹,盛怒之下倘若严惩,说不定就会让隋将军不快,伤了两府jiāoqíng。届时,谁会得利?她从京城来到西洲,路上只是承蒙高侍郎照拂,还是跟旁人有来往,殿下可曾查过?”

  数个问题连着抛出,令定王微怔。

  他在西洲见到隋丽华时虽也觉得奇怪,但当时满心战事和对京城的谋划,根本没将隋丽华放在心上。

  而今看来,隋丽华背后恐怕另有人指点怂恿。

  会用这种手段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定王脸色更黑了,冷声道:“她也太不知好歹!”

  “隋家表妹如今是身入迷途,殿下生气也没用。就是想教导,她也未必肯听。左右症结都在隋将军身上,殿下暂且忍耐片刻,到了北庭再处置也不迟。”阿殷抚在定王的眉心,温软的指腹滑过,似是要舒展他的眉头,“隋家表妹身份特殊,jiāo给隋将军处置,最合适不过了。”

  定王懒得在隋丽华身上费心思,闻言点头,“听你的。只是那背后之人,不可不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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