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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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并未否认推诿,肃然道:“儿臣今日,确实是故意重伤。”

  这回答出乎永初帝所料,老皇帝噎了片刻,才道:“胡闹!”

  “儿臣此次在北庭,去过墨城。”定王说得直白,平静的迎着永初帝的目光,“回来后去往崔忱墓地,想起当年的事,心意难平。当年崔忱虽是为救儿臣而死,却有一半的原因,是源于崔恒。今日去打马球前,儿臣见到如松,那孩子自幼失怙,没有父亲的疼爱,自然比旁人可怜,往后必定也更艰难。儿臣想起旧事,才会失了分寸。父皇,您也有旧日挚友,难道不能明白儿臣?”

  永初帝原本因傅垚而满腹狐疑,听他这样说,霎时哑然。

  当年崔忱死后,定王背负杀神之名,曾连着数月,称病不入皇宫。永初帝当然知道定王跟崔忱的jiāoqíng,更知道当年定王qiáng压的愤怒——屠城之事虽是永初帝默许,崔忱之死确实也出乎永初帝所料。

  没有父亲疼爱的如松,旧日挚友……

  永初帝瞧着案前神qíng冷肃的儿子,思及幼时对他的冷落,一时间将责备的心思淡了不少。他隔着多年,还对当初诚太子和冯太傅相关的人保有些许旧qíng,崔忱辞世也不过数年,定王因如松而想起过往,怀念旧友,出手惩戒崔恒,似乎也可以体谅。

  从前不喜定王时,他的种种冷硬孤僻、顶撞冒犯都是过错。

  而今倚重他时,似乎一切都qíng有可原。甚至因当年的冷落,而稍含歉疚。

  永初帝自己都不曾察觉这态度的变化。

  他虽因金城公主言语起疑,却也知道以定王的行事,断不会轻率至此。而今听过定王所述,既合qíng理,又与他平日行事相符,自是信了。沉默许久之后,永初帝只责备几句,教他往后不可鲁莽行事,便叫定王退下。

  内殿之中,金城公主却听得后背上冷汗涔涔。

  父皇不止对定王越来越器重,且愈发宽容,甚至在为当年的事愧疚弥补!

  意识到这个转变时,金城公主几乎心惊胆战。

  从前只有太子能得到的宽容与父爱,而今定王也能渐渐染指。甚至在她明确提了定王可能跟兵部侍郎有往来,暗指那扑朔迷离的私藏军械案也许是定王跟傅湛的手笔之后,永初帝依旧对定王宽容放纵——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圣意有变,更加信任定王!

  这对于东宫,是比定王的声望才能更加可怕的威胁。

  金城公主被永初帝抚慰了一阵,忧心忡忡的走出宫门时,恰遇到给谨贵妃问安出来的定王。

  两人各怀心事,在护城河的拱桥上驻足。

  定王眉目如常冷肃威仪,朝金城公主行礼,态度并不恭敬,“皇姐是入宫求见父皇?”

  “是。”金城公主神qíng冷淡,“父皇如今很偏袒你。”

  “皇姐过誉。父皇曾经,不也很偏袒太子?”定王甚至连句告辞都没说,抬步离去,翻身上黑狮子时,还意味深长的回头看她一眼。其肃杀神qíng,如同看着生死搏杀的敌将。

  那眼神令金城公主不寒而栗。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东宫之位迟早被这心狠手黑的恶贼夺走!

  金城公主只觉腿都有些发抖,稍加思索,便往折道东宫而去。

  第116章 4.1

  定王回府时,阿殷已在静照堂中歇着了。

  她今日先是去万寿寺, 而后同定王she箭为戏, 费了不少jīng神。这会儿怀孕将近三月, 太医盯得正紧,每日三趟的赶到静照堂偏殿中,给阿殷请脉。

  定王入殿, 正好问问阿殷的胎像,听得太医说无恙,便叫人谢他, 送他回太医院去。

  软帐之内,阿殷斜靠着软枕, 发髻散落下来, 青丝铺在枕上,眼睛也是懒懒的眯着, “殿下入宫, 可被为难了?我瞧金城公主那架势,像是能咬人似的, 没告殿下的黑状吧?”

  定王摇头,往前靠过去, 在她唇上亲了亲。

  阿殷莫名所以,睁眼疑惑望他。

  定王不说话, 又亲了下,犹觉不够,含住她唇瓣吮吸。阿殷被他压在枕上动弹不得, 任由他亲了片刻,唇舌嬉戏之间,方才的朦胧睡意消散殆尽,便坐起身来,呵手打个哈欠,“时辰怕是不早了。方才我叫如意去后头钓了一尾鱼,又备了酸菜,殿下想不想吃酸菜鱼?另外还有酸笋和蟹huáng,可以另做几样来吃。”

  “听着不错。”定王随她走至桌边喝茶,“我记得她做酸笋jī皮汤,不油不腻,十分开胃。”

  阿殷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托了香腮,眸光灼灼,“殿下想吃酸笋汤?可以啊,自己做。正好我也尝尝”

  定王微怔,对着她的灼灼目光,有些狐疑,“当真?”

  “是啊。殿下今日she箭输给了我,任由我支使。那我便支使了,今晚请殿下屈尊到厨房一趟,做几样开胃小菜来吃。酸菜鱼和酸笋汤不能少,厨下必有鲜豆腐,可以拿蟹huáng做了。旁的殿下瞧着做吧,我也不洗手,在旁边看殿下做饭,如何?”

  定王挑眉,“好不容易赢我一次,就做这么点事?”

  他语气中是少有的揶揄,阿殷柳眉微竖,“等这孩子出来,骑马she猎,多的是赢殿下的时候!做饭这事儿可麻烦得很,殿下若嫌容易,不如把明日的也包了?怕的是——殿下若做得不好吃,就连累孩子跟着饿肚子了。”同样的揶揄眼神,似是回敬。

  定王一笑而起,挽着她胳膊,“走。”

  王府的厨膳都在北边角落,离静照堂太远,定王既然只做三人的晚饭,在小厨房便足够。

  如意和女婢得了阿殷的命令,早已令厨娘将各色菜洗gān净备着,鱼ròu也都洗剥gān净,只是盛在空盘中未动。厨下锅台灶炉却都已齐备,有专人伺候。为怕阿殷被烟火气熏着,厨房的窗户尽皆敞开,如意还搬了个凳子摆在廊下,可供阿殷休息。

  定王一瞧这架势,便看向阿殷,“早有预谋?”

  “跟殿下相识已有两年,却还没尝过殿下的手艺。”阿殷眉眼间的揶揄激将早已消失,代之以笑意,往定王臂弯一挽,道:“父亲说当年他在南郡时,就常下厨为娘亲做吃食,拿可口的饭菜哄娘亲高兴。殿下时常冷着张脸,跟个煞神似的,我是不指望殿下能哄我,也只有这么几次机会驱使。殿下可得用心些。”

  “我没哄过你?这话可不公平。”

  阿殷理直气壮,“难道不是?”

  定王想了想,“捏肩揉背不算?买的首饰衣裳和弯刀不算?还有——”他压低声音,“若没记错,似乎晚上也常哄你,令你高兴。”

  他的声音极低,却叫阿殷面上陡热,抬手便往他胸前捶过去,“胡说什么!”

  定王双眼皓若星辰,似是心绪不错,含笑睇她。

  阿殷别开脸不理他,心中却有暖意漾开——回京后诸事繁琐,先有私藏军械,后有崔恒之事,定王大多数时候面色冷厉,端肃行事,在书房忙至深夜,已有许久不曾这般笑过。比起那令人敬惧的冷面战神,她还是更愿意看他舒展眉头,暂时卸下层层重担。

  定王示意如意过来陪着她,便往厨房中去。

  阿殷这是第二次见他进厨房。上回还是她待嫁的时候,定王奉旨出京,临行前去静安巷的陶家院中,赖着阿殷给他做酸笋jī皮汤。威仪挺拔的王爷跟她待在那不算宽敞的厨房,满是温暖的烟火气息。

  王府的厨房自然比那边宽敞整洁许多,各色刀具齐备,定王随便扫了一眼,便取一把尖刀在手。

  修长的手指触到刀柄的那一瞬,他似是习惯一般,随手挽个刀花。

  锋锐明亮的尖刀在他指尖旋动,如拨弄糙叶般顺手,叫阿殷呆了一瞬。

  她原以为定王尊贵惯了,对厨事必定生疏。况他握惯了杀敌斩将的刀枪,碰到厨刀时会不称手,谁知看那架势,虽不算熟稔,却也不算生疏?再看那切鱼的姿势,均匀迅捷,更因他身材颀长轮廓极好,连带着切鱼的姿势都十分悦目。

  待鱼菜和辣椒姜丝等物切完时,阿殷已被他的动作吸引到身边,“殿下从前进过厨房?”

  “行军在外,偶尔会亲自造饭。”定王抿唇,似有得色。

  偶尔亲自早饭就练出这架势?阿殷觉得不可置信。

  而后不待厨子禀报做法,他已命人点火,将阿殷送到门外后,熟稔的倒油烧鱼。趁着熬汤的间隙,还将豆腐蒸上,又怕蟹huángxing寒,特地煮了姜汤为佐,有条不紊。

  没过多久,诱人的酸菜鱼汤香味便阵阵往鼻中扑来,令劳累半日的阿殷霎时觉出饥饿。

  待那酸菜鱼汤初成,阿殷先命如意舀了一小碗出来,拿汤匙尝尝,竟是意料之外的美味。

  阿殷目中几乎是放光,惊喜而狐疑的瞧着定王,那种久违的崇拜再一次袭上心间——很久之前,她看着定王骑了黒狮子执剑端肃前行,弹指杀敌时,只觉他恍如天神。而今在这烟火红尘的方寸之地,他拿了铲勺忙碌,虽只是烧菜这般简单的事,却叫她意外、惊喜,甚至崇拜。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身手气度出众不说,朝堂上能翻云覆雨,战场上可奋勇杀敌,甚至在这小小厨房里,也有如此神通?

  这个疑问,阿殷终于在拿小半碗酸菜鱼和蟹huáng豆腐压住馋意后问出了口。

  定王端坐在对面,仿佛漫不经心,“会做饭很奇怪?”

  “会做饭不奇怪,可殿下做得也太好吃了!”阿殷美食入腹,这句夸赞真心实意,“就算偶尔在外造饭,也练不出这等手艺的!”

  定王“哦”了声,将她面前的碗添满,道:“这就是天赋。”

  鬼才信的天赋!阿殷追问,定王却始终噙笑不肯说。

  *

  次日清晨,早饭后两人在晨光里散步完毕,便到书房里去。

  从前阿殷还要每日舞刀练功,怀孕之初不敢跳腾,闲着又觉得无趣,每日便到定王书房里来。他在外间议事,她在内间练字或是看书,因定王藏书颇丰,阿殷倒有许多可看。

  将近晌午十分,宫中来人,召定王入宫面圣。

  定王依命到了承乾殿时,里头只有魏善陪着永初帝。

  四月里天气渐暖,承乾殿正面的窗扇也开了许多,有徐徐凉风透入,将院里的花香送进来,倒比龙涎香更叫人头脑清慡。

  永初帝坐在御案后,面色不辨yīn晴,见定王跪地问安,便抬手示意免礼。

  “南边地动的灾民愈来愈多,户部虽派人过去赈灾,却还是有民怨沸腾。”永初帝苦恼的揉了揉双鬓,“朕有意派你过去,赈灾抚恤百姓,还需体察民qíng,瞧瞧那几个官员的品行——这回义捐所得的钱粮颇多,原本不该有民怨,怕是中间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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