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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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jī显然是为了昨晚定王给的那包银子了,只是婆婆说定王疼她?

  阿殷打了个寒颤。

  虽然昨晚发现定王并非传言说那样冷清狠厉,阿殷却也不信他有这般贴心,八成是做样子给这户人家看,等人家对他有了好感,便于套话——那头定王跟老丈坐在檐下,就着雨声慢慢儿聊天,询问这几年闹土匪的事qíng和官兵剿匪的事。

  他轩昂身姿坐在农家木椅中委实有点滑稽,然而闲谈中慢慢套话,竟叫老丈知无不言。

  阿殷留神听她们谈话,慢慢的就着清淡小菜喝粥。

  大清早的喝jī汤委实油腻了些,她谢过婆婆好意,将一碗jīròu和jī汤全送给了孩童,叫那孩子喜笑颜开。

  檐下两个人还在闲谈,老丈吧嗒吧嗒的拿着水烟袋慢吸,定王竟然也耐心的坐在旁边,细细套问——这户农家世代居于此处,最清楚附近的山势地理,对南笼沟和铜瓦山两窝土匪的来龙去脉倒是知道不少。

  南笼沟和铜瓦山里有土匪的时候,老丈还只是个孩童,那时候土匪还不像如今这么明目张胆,几个人聚在一处,也不敢太抢劫来往客商,不过在山里混口饭吃,偶尔碰上荒年,才敢闹些事罢了。那时候官府也曾管过,奈何两个匪窝都在深山之中,官兵进时他们便藏起来,官兵撤了就又开始经营。后来成了痼疾,也没人去管他了。

  两个匪窝站稳了脚跟,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前两年闹旱灾,也有不少人去投奔。到两三年前更是日益嚣张壮大,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官府前前后后征剿了几回,据说都是惨败,连两位大当家的面都没见着。

  琐碎的细节陆续入耳,阿殷用心记下。

  而后定王便闲谈起了附近的山势,方圆百里之地,老丈都有了解,未做隐瞒。

  晌午时分雨势渐渐小了,阿殷和定王戴上斗笠辞别,继续往前走。

  待碰着下一户人家,定王便依旧以夫妻之名借宿,将预先备好的钱袋当谢礼送过去,农户感恩戴德之余,自然也让定王探出了不少消息。阿殷这回也学乖了,听到要紧之处,也会询问深究,渐渐对两窝土匪和官府这几回剿匪的动静也有了数。

  *

  昨夜众侍卫四散奔驰,姜玳那边即使看到定王出城的动静,安排了人手跟踪盯梢,也没可能在暗夜中追上所有人。这些人两三人为一队,分头行动打探,各有章法。

  定王显然事先定了线路,两日之后的huáng昏,他在官道上驻马,指着远处连绵高耸的山峰,“那就是铜瓦山,周纲的地盘。”

  阿殷这一路学到的东西着实不少,听过关于周纲凶悍、铜瓦山固若金汤的诸多传闻,此时远远望过去,夕阳之下,也只见其山岚浮动,云影变幻。

  “殿下,咱们要上去么?”

  “从后山上去——”定王扭头看她,两日形影不离之后,神qíng也平易了些许,“敢吗?”

  “为何不敢!”阿殷策马跟在他的身后,腰背笔直,愈见轮廓。

  十五岁的少女穿着简单,没有金银珠翠的装饰衬托,素净的容颜别有韵味。夕阳的金色余晖落在她面容时,细腻的肌肤蒙了层柔润的光,将她的眉眼唇鼻都勾勒得极为jīng致,甚至也将衣领间微露的锁骨描摹得清晰,叫人目光恋恋。

  阿殷自是浑然不知,遥望远处壁立的群峰,手中马鞭指着铜瓦山的主峰,笑容眼神皆是明朗——“殿下若放心得过,等征剿铜瓦山的时候,卑职必定率先冲到那里,将周纲擒下!”

  口气倒是不小!

  然而定王欣赏的就是她这志气与飒然。不像京中有些闺秀那般工于心计、迂回婉转,她有志向、有勇气,更愿意为之努力,一点点的坚定前行。自来到西洲后,她便渐渐展翅,长进飞快。假以时日,她即便不能成为隋铁衣那样的率兵将才,风采怕也不逊于那位女将军。

  而这般出彩的人物,是他的贴身侍卫,是他指点调教出来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定王有些得意,也有些惊诧。

  “好,到时你便跟常荀同去,活捉周纲,dàng平铜瓦山!今天就宿在那里——”他被阿殷勾起了豪气,抬鞭指着远处一户才升腾起青烟的农家,侧头觑向阿殷时,唇边若有笑意,“走吧,夫人。”

  ……

  阿殷觉得,定王以前必定没有调戏过任何姑娘。

  这一本正经的严肃腔调,比起常荀那浑然天成的调戏神态,何止相形见绌。

  不过这样偶尔展颜打趣的定王殿下,确实罕见。

  两人依旧以夫妻的名义借宿,却比前两天多费了点口舌。这地方离铜瓦山不过十余里的路程,能在这土匪窝附近居住的,要么是无力搬走,只能苦挨着,要么就是有些本事,能够跟土匪周旋。

  诚然,这户人家是后者。

  从院落屋宇来看,这户人家颇为殷实,半点不像被土匪劫掠过的样子。那三十余岁妇人倒苦水似的说了许多难处,无非家中人口多,实在住不下客人,趁着天色未完,两人若一直前行,两个时辰后能找到客店。她的身后,那三十余岁的男子始终沉默,身子却微微绷紧。

  阿殷看得出来他会武功,甚至这妇人也是个练家子,骨骼瞧着格外结实。

  自那晚深夜搅扰老丈,被殷勤善待后,阿殷还是头一回碰见这般难缠的人家。

  定王却是认准了这家,听着那妇人满口的无能为力,却没挪动脚步。

  他显然也没了先前对待老丈时的耐心,只从腰间掏出个沉甸甸的绣锦钱袋,放在桌上。

  屋子里立时安静了下来,那妇人打开钱袋时低声惊呼,拽着那男子的衣袖叫他瞧。男子瞧罢,满面诧异的看向定王,“这是做什么?”

  “十两huáng金,换一夜借宿。”

  huáng金的力量显然胜过千言万语,那妇人的满口推辞霎时无影无踪,跟男子对视一眼,默默退到了后面。那男子往前半步,略显yīn鸷的目光打量着定王,这么一侧身,阿殷才瞧见他颈侧有道两寸长的伤疤,触目惊心。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男子审视两人,“铜瓦山下,不是任何人都敢住的。何况你身上还带着huáng金,又带着这么个美人。”

  “只说可否。”定王面露不悦,将阿殷往怀中拉近,随即夺过钱袋,“她走不到那么远。”

  他这下出手极快,甚至之间有意无意的扫过对方虎口,轻触间便令对方虎口酸麻。那男子一愣,旋即明白此人功夫极佳,所以有恃无恐。器宇轩昂的贵家公子带着个美貌少女独自来投奔,肯花十两huáng金换此一宵,图的是什么?他猜不到。

  然而贪念已起,他自知比不过定王的身手,想要留下十两huáng金,就只有顺从。

  “那边有空房。”他示意夫人将阿殷他们带过去,“两位要热水或是吃食,跟她说就是。”

  定王点头,带着阿殷进了屋中,又叮嘱道:“若有人问,就说不曾见过我们。”

  “晓得,晓得!”那妇人变脸倒快,寻了上等的枕头被褥铺好,言语中全是热qíng,“两位先歇歇,我去打些热水过来,那屏风后头就是浴桶,两位——”她语焉不详,只是意味甚深的笑了笑,“两位请便。”

  屋门吱呀关上,阿殷才要开口,定王却忽然伸臂将她抱入怀中。

  第23章

  阿殷猝不及防,被定王抱进怀里的时候,直直撞入他的胸膛。

  定王生得极高,肩宽腰瘦,浑身都蓄满力道。阿殷纵然身材修长,毕竟才十五岁未曾完全长开,比起二十岁的定王来,也只刚到他的肩。陌生的气息霎时将她包围,他的手臂将她困住,令她脑海一片空白。

  “有人,别动。”她听见他低声说。

  阿殷当然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屏住了。

  外头传来谈话声,是个声音粗犷的男子,“有什么人经过没?”

  “有个带着女人私奔的,花了十两银子住一晚。这锭银子孝敬豹哥,打点酒喝。”是方才眼神yīn鸷的男子。他的声音旋即压得极低,“就在东厢第二间,兄弟捏不准,豹哥帮我掌掌眼?”

  旋即,脚步声便往这边靠近。

  阿殷立时明白了定王的打算,那一瞬的头脑空白过后,迅速做出应对。她放柔了声音,将双臂虚环在定王腰间,低声抽泣,“……我父亲知道了,必定会打死我的。你说了要带我远走高飞,只要离了西洲,去哪里我都愿意。我,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待我好。”

  女儿家声音娇嫩,满是依赖,那柔软的手臂环在腰间,像是藤蔓缠绕在树gān。

  她委委屈屈的诉说,仿佛真的是为了qíng人不顾一切的柔弱姑娘。

  定王身子微微僵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听不到外头的动静,耳边似有chūn雷乍响,随后就只剩下她柔软而温存的声音。抽泣中的长短呼吸都仿佛变柔了,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依恋,充盈在他耳边,迂回婉转。

  像是chūn天的嫩糙顶破泥土,像是树梢抽出了嫩芽,绽出芬芳的花,他竟然觉得欢欣。

  屋外的人向内瞧,只能看到两人拥抱温存,美人依恋,男儿抚慰。

  这时妇人恰巧拎了水过来,碰上豹哥便是热qíng招呼,见对方瞅着手中水桶,当即朝屋里比了个手势,粗俗的往身上摸了一把,随即笑了。

  这场景,众人心领神会,那豹哥便回身上马,“若有旁人经过,立时来报。”

  “豹哥放心!”

  待得马蹄远去,定王才放开阿殷,稍稍有些不自在,退回去坐在桌边,斟茶猛灌,神色却是如常。

  阿殷初近匪窝,知道这户人家不同寻常,刚才一心掩饰,不曾深思便假意顺从演戏。而今回想刚才那声音,只觉得jī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她明白定王是在掩饰,她也不过随机应变、顺势做戏,所求的无非是稳住对方,能顺利的夜探铜瓦山。

  公务所需,也不算对殿下无礼吧?她想了想,心中渐渐坦然。

  外头那对夫妇却还在压低了声音jiāo谈——

  妇人语含不悦,“又被他捞走了多少?这杀千刀的,没事就来要魂,当老娘是银库吗!”

  “五两。”男子低声笑了笑,“五两银子给他,十两huáng金咱留下,不吃亏。”

  “那就好。”妇人笑着,“我去送水。”她故意放重了脚步声,到门口敲门,得到应准时才进来。此时定王坐在桌边,阿殷站在屏风边上,两个人像是各自避着,落在妇人眼中,反倒是yù盖弥彰——私奔的男女,在外人面前总要做出点掩饰姿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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