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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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长进,便不算我都督府委屈人才。”定王回首,毫不掩饰的打量她。

  阿殷不知他这打量的意图,又不能躲避,跟定王对视了两息,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

  他的风采一向令人折服,颀长高健的身材和俊朗英挺的容貌衬以皇家养出的贵气,沉着脸时威仪迫人,叫人心生敬畏,像如今稍有温和之色,便觉如chūn阳朗照,万物生辉。这般风采,莫说限于京城,就是翻遍了整个大魏,也找不出第二个。

  阿殷也是个俗人,这般容貌风姿摆在跟前,两相对视间,心里竟自砰砰跳了起来。

  定王收回目光,徐徐道:“还在跟高元骁置气?”

  阿殷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旋即回答,“卑职不敢。”

  片刻后没见定王出声,阿殷怕他误会,便解释道:“卑职当初仰慕殿下威名,请求冯典军代为引荐,入都督府中做侍卫时,便暗下决心,定要做出些名堂,方不坠我父亲名声。上回的事qíng固然不愉快,卑职却也不会因此影响了正事。卑职承蒙殿下栽培,又怎会意气用事。”

  定王颔首。

  如此甚好,否则铜瓦山之战在即,若将旧日小怨凌驾在公务之上,难免耽误正事。她根底子好,又有志气,这回着实是锻炼的良机,不容出差池。他原本以为——“我原本担心你会因私误公,”定王回首,看向阿殷,“毕竟此次会由高元骁带人攻上后山。”而阿殷当日曾在铜瓦山下豪气的说,会带头冲上后山悬崖,攻入匪寨,取下周纲的人头。

  时隔两月,他竟然还记得她当时挥鞭豪言,笑容明朗的模样。

  阿殷闻言而笑,“殿下多虑了。那晚的事只是意外,卑职早已抛在脑后,只想做个出色的侍卫。”

  “只想做侍卫?”

  “嗯!”

  “好——”远处蹄声得得,夏柯的身影渐渐趋近,定王夹动马腹,道:“就先做好侍卫!”

  回到凤翔时在城门口碰见常荀,定王与他并肩入城。因天色已晚,定王便叫阿殷直接回家去,不必再去都督府中。阿殷拱手告辞,扯着缰绳择了进了旁边巷子,常荀打量定王神色,低声打趣,“怎么,殿下舍不得了?”

  定王横他一眼,并未答话。

  常荀却是跟他惯熟的,将随行的侍卫甩开些距离,对定王紧追不舍,“我跟殿下相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殿下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陶侍卫是个美人,殿下要是连她都看不上,那就别想找王妃了。”

  定王不yù理会他,“你最近很闲?”

  常荀不吃威胁,依旧穷追,“难道是我猜错了?若真如此,殿下才是真正太闲。”

  “她想做好侍卫。”定王缓了速度,看向常荀,“而她如今,还差不少。”

  ——至少比她期待的,还差很多。

  常荀听了却是啧啧称叹。

  陶殷还不算出色的侍卫?政知堂前笔直的小松树,都督府上下哪个没听过?姑娘家娇贵的身子给他值夜跟班,吃苦受累从不吭一声,受了委屈也忍着,连铜瓦山那等地方都去过了,还不算好侍卫?

  瞧着定王那副冷肃的神qíng,常荀暗暗撇嘴。

  是谁不时走神看向窗外,是谁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这个女侍卫的欣赏,是谁身为事务繁忙的王爷,却要分出时间去敲打高元骁,说阿殷是他的侍卫,不许旁人欺负的?

  都对人家姑娘上心成这样了,却还在口中嫌弃。

  活该至今娶不到心仪的王妃。

  *

  阿殷回到家中,正巧陶靖也刚从府衙回来。

  他被定王特地调来协助剿匪,这段时间除了去金匮做些安排外,其余时间便在都督府中,同常荀一处筹划剿匪的事。

  阿殷同他进了院子,如意自去安排人备水呈饭,阿殷却将夏青的书信掏出来递过去,“今日跟定王去虎关,夏都尉叫我将这封信给你。”她坐在桌边斟了茶喝,眼中藏有笑意,“夏铮讲了许多关于南郡的事qíng,真想去看看。”

  “若有时机便带你去。”陶靖随口回答,利落的剥掉火漆,将那信看了片刻,却抬头瞧向阿殷。

  阿殷手臂搁在桌上,瞧见陶靖奇怪的眼神,有些莫名所以。

  陶靖又垂头看信,最后折起来原样放回信封里,却朝阿殷道:“夏铮跟你讲南郡的事?”

  “风土人qíng,无所不包。”

  “你喜欢听?”

  “当然,我从没去过南郡!”阿殷小心试探,“父亲闲的时候,能跟我讲讲娘亲的故事吗?”那些陈年旧事像是那半枚梳篦般被陶靖深藏,阿殷连影子都窥不到,只能凭借前世奶娘说过的只言片语来揣测。听夏铮说得越多,她便愈是神往,愈想勾出娘亲冯卿的过往。

  陶靖却未置可否,手中尚且握着那封信沉吟,又不像是为什么事qíng烦恼。

  片刻后,陶靖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在桌边走了两步,低头问道:“你觉得夏铮此人如何?”

  “夏校尉……”阿殷猛然顿住,诧异的看着父亲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在前世陶靖跟她提起和夏家的婚事的时候。

  回想今日夏青将信jiāo给她时那满面笑意,阿殷猛然明白过来——她今日带回来的这封信里,夏青不会是提起了婚事吧?

  第27章 12.22

  赞赏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阿殷作势喝茶,心思转得飞快。

  对于夏铮,她的印象其实不错。毕竟有前世的好感垫着,此生几番接触,夏青的豪慡和夏铮的平易也叫人觉得亲近。然而那也只是因南郡同乡而生出的亲近而已,并不掺杂旁的qíng感。

  阿殷还未考量过嫁人成婚的事,更未曾想过夏铮是不是良配。不过在将临阳郡主送上刑场之前,议定婚事显然不合适——万一中间行事不慎有什么变故,何必拖累无关的人?

  阿殷定了心思,便无犹疑,抬起头时,神态一派安适——“夏校尉说起南郡的事qíng,自然叫人神往,至于他么,固然比旁人出色些,却也算不上多出彩。我在虎关时,曾跟他比试过,比起都督府上的同僚们,他的身手应变,终究有所不及。”她含笑仰头看向陶靖,“听说这回剿匪夏都尉也会前往,父亲突然提起他,不会是夏校尉也要去吧?”

  不算出彩么?

  陶靖打量女儿的神色,斟酌半天后终究压下了信中的内容,顺着阿殷所言,道:“前往铜瓦山剿匪的事,怕就在这这几天内。届时夏铮或许会与你同行,协力潜入铜瓦山,你该心中有数。”

  阿殷点头,“铜瓦山的舆图已经画好了,殿下依上回所走的路,也叫人备了爬山的绳索铁钩,不必担心。”

  话题被生硬的转到公务,陶靖心里还想着儿女婚事,只道:“想阻挠殿下剿匪的人不少,这些日子要格外留神。”遂步入卧房,将那封信收起来。

  阿殷应命,回屋去换衣裳。

  *

  剿匪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廿五,除了定王倚重的将士,旁人一概不知。

  二十的那天下了场秋雨,定王连着劳累多日后心神俱疲,便同常荀一道去百里chūn去听薛姬抚琴。那天恰又是阿殷当值,正好过去听曲。

  一行人踏着秋雨进了百里chūn,老板娘当即殷勤迎了上来,安排了最好的雅间,将薛姬请过来。

  比起上回姜玳所选的旖旎处所,这回的雅间显然当得起这称号——阔朗的屋中陈设简单,没有女子惯用的纱帐甜香和意味暧昧的画卷,倒是挂了几幅山水画作,却也只是寻常点缀。靠窗处设了半尺高的台子,三面垂了柔软厚重的帷帐,正前方则摆着矮案蒲团,案上瓜果齐备,婢子跪坐在侧,以备奉茶。

  矮案之前原本还设有纱屏,隔屏赏乐,另有滋味。

  定王倒是没这般心思,瞧着那纱屏碍眼,便叫人撤去,于是抱着琵琶坐在矮凳上的薛姬便在眼前,一举一动,皆无处遁藏。

  薛姬这回的打扮也严实了许多,jiāo领绸衣之内,以繁复的颈饰遮住肌肤,没半点chūn光外泄。她的头发微微卷曲,梳了庄重发髻,将一半垂落下来,松松散散的搭在肩头,就着两侧的金钗珠串,天然然韵味。没了上回的轻佻之姿,她甚至连妆容都是淡的,颔首致意,令人赏心悦目。

  阿殷跪坐在定王后面一排的蒲团上,瞧她抱了琵琶端坐,也觉此女容色过人。

  琵琶弦动,修长的手指翻舞,泠泠乐曲入耳,阿殷难得有时间这般安静下来赏曲,渐渐的闭了眼,手指落在矮案上,随了她的韵律轻按。

  薛姬的曲子弹得很好,阿殷即便不太通音律,却也觉其qíng韵深藏,动人心弦。

  渐渐的那曲声却不对劲了,最初只是曲意不畅,渐渐的就连韵律都变了,甚至错了半拍。

  阿殷诧异,睁眼看向薛姬,她依旧抱了琵琶坐在那里,弹拨琵琶的动作依旧熟稔,然而那神qíng……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些紧张似的。

  名冠凤翔的薛姬竟会在弹琵琶时紧张?这显然不合qíng理。

  阿殷当了半年侍卫,渐渐也能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这雅间屋外显然没什么动静,前面的常荀和高元骁等人也都静坐赏曲,不曾有半点变化,唯独定王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常人来这百里chūn听曲,多是散心怡qíng,就算屋内摆设庄重,坐姿也多松散。

  譬如常荀,此时便是侧坐,将左臂撑在桌上,右手指尖缓缓扣在桌上,随韵律而动。

  相较之下,定王的背影就过于挺拔笔直了。明明是在温柔乡里,他却仿佛绷着似的,脊背笔直,盘膝坐在蒲团上,如渊渟岳峙。阿殷在他背后尚且觉出隐隐的威压,若是处在薛姬那个位置,恐怕也要乱了心神——正中间的位置上,定王似乎对乐曲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薛姬,目光没有半分波动。

  像是审视,像是探究。

  薛姬的掌心竟自出了层细细的汗,心中越是慌乱,便越觉得定王那眼神威压迫人,直要刺入内心深处窥探藏着的秘密一般。她原本平稳如水的心神一旦起了波澜,便开始泛滥,就连指尖都颤抖了,qiáng自镇定心神,指上的力道难免重了,拨都弦上掺杂铮然之音,与此婉转乐曲不同。

  席上众人终于察觉了她的变化,俱将打量的目光投过去。

  薛姬原本一直避着定王的目光,此时却像是被压迫似的,不由自主的抬头瞧他。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她的指尖颤抖,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手臂用力太大,随着指尖波动,jīng致的琵琶发出极突兀的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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