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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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好。”陶靖含笑。

  阿殷看向陶秉兰,他也一笑道:“京城中安居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父亲说你曾跟着定王殿下剿匪,还活捉了个土匪头子,听得我心有余悸。后来还说你要去北庭、去墨城,那都是苦寒之地,多少男子都不敢去的地方,父亲担心坏了。”

  一年时间的分别相隔,从陶靖家书中得知阿殷成为侍卫还在剿匪时,他可是悬心了许多个日夜。再怎么故作淡漠,对同胎妹妹的挂念担忧都还隐藏不住。

  “北庭很有意思的。”阿殷叫如意进来,搁下包裹摊开给他们看,“这些都是我在巩昌城里买的,那边的匕首和弯刀比京城的还要jīng致,也便宜。有京城里极少见到的风崖石和水沉石,回头可以做个砚台用。马鞭皮革,风土人qíng,都与这边不同,叫人大开眼界。要不是路途遥远,真想买上半车厢,回来慢慢玩。”

  陶秉兰闻言失笑,“你这又不是出去游玩,怎么还买这些东西,千里迢迢背回来,也不怕沉。”

  阿殷只笑不答,对面陶靖便道:“她出去这半年倒是长进不少。那边qíng形如何?”

  “殿下去墨城请回了崔将军的衣冠冢,回到西洲又剿了眉岭的土匪,只是屠十九不知所踪,还在追查。”阿殷没敢提樊胜等人,这也不是细说要事的时候,抓过水壶又斟茶饮尽,“今儿天还没亮就起来赶路,一路上水都没喝半口。如意比我还惨,没骑过快马,恐怕颠得骨架都要散了,快回去歇着吧。对了——”她又拿出封信递给陶靖,“这是夏都尉托我转达的。”

  陶靖自接了信拆开看,阿殷便将一路见闻讲给陶秉兰,听得陶秉兰都有些动心了,笑如芝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常年待在京城里,倒不及你远游北地,见多识广。明年求得父亲允准,也该出去走走。”

  三个人说了好半天的话,外面日头渐渐倾斜,陶秉兰才道:“母亲必定知道你已回来了,多耽搁下去难免惹出口舌,先去那边看看,你再回去歇着换身衣裳。今晚除夕,不能这样风尘仆仆。”

  阿殷也觉天色渐晚,便在父兄的陪伴下,前往临阳郡主的住处明玉堂。

  整个府邸皆浸在年节的喜庆当中,游廊下挂满jīng致的灯笼,朗柱窗上贴了chūn联窗花,jīng致现眼。因临阳郡主自恃身份xing好铺张,冬日凋敝的树枝上也扎了彩花装饰,尤觉华贵。

  临阳郡主已得了家仆报来的消息,这会儿端坐堂上,瞧见阿殷跟在陶靖和陶秉兰身后走来,眼底便聚起yīn云。

  阿殷如今更不惧她,进屋后行礼拜见,中规中矩。

  临阳郡主满身绫罗,金银丝线彩绣辉煌,头上整套的赤金头面镶嵌宝石翠玉,一支飞凤步摇斜挑出来,衔着一串少见的粉色珍珠。她双手jiāo叠在膝上,目光将阿殷上下打量,也不叫她起身,皮笑ròu不笑的勾起笑容,道:“我以为你攀上了定王,已是荣华满身了,竟也肯来拜我。我且问你,定王在凤翔时对土匪严刑bī供,构陷攀咬你舅舅,说他是勾结匪类、侵吞军资,这些你可知道?如今你舅舅已被革职查办,你居然还有脸来叫我母亲?”

  阿殷倒是真不想叫她母亲的,仰起脸来,沉声道:“姜刺史所为,定王早已查得实据,朝廷依律论处,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临阳郡主满面怒色,“你说你舅舅被人构陷,是公平公正!”

  “律法公正,阿殷所言有何不妥?”陶靖伸臂将阿殷扶起来,脸色也是冷淡,“郡主久居京城不知外面qíng形,西洲匪患横生,官匪勾结,不止骗取军资,还收取土匪贿赂,瓜分赃银。这些事都有人证物证,三司会审,皇上亲自裁夺定下的罪名,革职还是皇室念姜侯爷劳苦功高,从轻发落。郡主若有异议,只管向皇上禀报,何必质问阿殷?”

  他自归来后,便因姜家的事被临阳郡主闹了几回,如今看她似要刁难阿殷,更没好气。

  临阳郡主闻之更怒,“哼,你可真会往外拐胳膊。三司会审,冤狱还少吗?定王构陷兄长,你也有份是不是?”

  她又胆量底气指摘朝堂,陶靖却不敢妄议,将阿殷护在身后,道:“只是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难道不是攀龙附凤,想攀上定王的jiāoqíng,另谋富贵?你们父女二人倒是齐心。不过陶靖你可想明白了,这座府邸是先帝赐给我的郡主府。姜家如何,这府邸便是如何,你这般行径,将来若是姜府受损,你也讨不到好处!”临阳郡主盯着他,眼中不复从前偶尔的qíng意流露,只缓缓道:“你记清楚,你是我的郡马,是我临阳郡主的丈夫!十多年前咱们就绑在一处,我若有损,你和两个孩子,谁都逃不掉。”

  若放在从前,陶靖或许还会忌惮她的狠话,毕竟那时姜家势力如日中天,临阳郡主恃宠而骄,若当真要对两个年弱的孩子和他远在南郡的亲人下手,有孟皇后和姜家撑腰,他未必能够保得住。而今时移世易,儿女已然长成,阿殷更是比他原先所想的要顽qiáng出色许多。皇上削姜家势力之心更是日渐明显,她临阳郡主,早已不是当年只手遮天、为所yù为的qíng形。

  这般威胁,又能有几分重量?

  陶靖冷笑,回敬道:“姜玳之事,原只为天理昭彰法网恢恢,我就没打算讨好处。”

  “陶靖!”临阳郡主怒而失声,“好,好,这就是我的郡马!”

  她越过陶靖,盯向阿殷,因怒气而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和下来。她打量着阿殷的面容,竟自微笑了下,“即便你曾攀附定王,却也还是我的女儿。我不与你计较,回去吧。”

  ——这张脸果真是越长越像那个女人了,不知还会蛊惑多少男人。

  十六岁的姑娘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自当她这个做母亲的安排。在府里能有陶靖袒护,若是嫁入别家,难道陶靖还能跟去cha手?

  临阳郡主看向陶靖,碰上他比从前更加淡漠疏离的眼神,像是冬日檐下结着的冰柱,锋锐刺人。十数年的夫妻,她原以为百般手段使出去,总能将这个男子征服,彻底成为她的郡马。她出身高贵,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所受荣宠,甚至比有些公主还有丰厚,她想要的东西,又有什么得不到?然而光yīn蹉跎,十数年的心事,竟然还是落了空。

  他们父女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姜家,她可知姜家得知此事,是如何怒斥她的?

  他可知这般行径,无异于往她背后狠狠查刀!

  他既无qíng,也别怪她无义!

  临阳郡主qiáng压愤懑,看他父女二人时更觉碍眼,重哼一声转而往内室去了。

  陶靖也不再逗留,叫陶秉兰自去书房整理书籍,却带着阿殷回了合欢院。

  奶娘听得阿殷归来的消息,早已喜不自胜,迎至院外翘首期待。

  阿殷与她久别,自然倍觉思念,不过既然陶靖有话要说,她也不想耽误,叫人去备热水新衣,便请陶靖进了次间。这算是她的小书房,地处僻静,窗外是开阔的一方水池,丫鬟们平常不能随便进来,算是说要紧话的好地方。

  陶靖进屋落座,单刀直入,“西洲那边,qíng形到底如何?”

  “女儿推测的没错,眉岭果真有猫腻。我随殿下前往北庭时,常司马暗中留在西洲,发现其中藏着要紧人物——”她将石雄等人的事简略说了,继而道:“皇上不知是听了谁的劝谏,改了主意,竟派左武卫大将军樊胜前来,持密令从各折冲府征调两千兵马,活捉石雄等人。不过屠十九当时在逃,并未捉住。樊胜如今还在西洲追查,定王先行回来,带着那位薛姬。父亲,姜家这回,恐怕是真的能倒了!只是不知这些事何时会被摆上台面,我们还是该早些筹谋,不能被连累。”

  “不会太早,”陶靖沉声,“即便眉岭的事qíng都被查明,那也只是个窝藏犯人的罪名,即便姜家逃不出gān系,皇上却也不能仅凭这点事qíng就处置了代王和寿安公主——如今正是皇上要削世家势力的时候,若理由不够服众,反而被代王等人煽动,朝廷就不会安宁。皇上不会这么轻率。”

  “所以他们谋逆的事qíng,暂时还不能翻出?”

  “除非能一击毙命,否则贸然出手,反会受害。”

  “父亲这两个月,可曾察觉什么?”

  “有蛛丝马迹,只是证据不足。代王与旁人不同,皇帝又是受先帝禅位登基,若要定代王的谋逆罪名,必得叫人心悦诚服,否则这蛛丝马迹只会被人说成构陷。况且既然有你说的那位薛姬,恐怕代王与东襄还有勾结,东襄兵qiáng马壮,战力qiáng劲,若是不先防着此事,若边将起了兵患,京城中又被代王煽动世家,内忧外患,皇上未必能够应付。”

  阿殷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所以皇上现在只会按兵不动?那咱们只能先忍着郡主?”

  “也未必要忍。姜家是代王臂膀,皇上在收拾代王之前,必定会先拔了姜家,应该就在这一两年内。”他站起身来,安慰般轻拍阿殷肩膀,“我先前被皇上召见,此次上番结束,就会留在京城任职。阿殷,能处置临阳郡主的是皇上,我只消为他尽忠职守,待临阳郡主等人被皇上厌恨,寻个时机和离,岂不更能置身事外?”

  和离?

  阿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这么多年她都知道郡马无权和离,这根深蒂固的念头,让她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和离。可若能让局面变迁,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到时候皇上可能为维持颜面而重责陶家,但只要保住了xing命,还怕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她朗然而笑,抬眼瞧着陶靖,眼中光芒闪动,“父亲言之有理!”

  *

  至夜爆竹阵阵不绝于耳,厅外灯笼琉璃焕彩,厅内暖烛珠光朦胧。

  一家人用过饭后,临阳郡主因正跟陶靖闹别扭,坐了会儿便觉得无甚趣味,推病回屋去了。

  郡主府中以她为尊,她这里动身,丫鬟们自然呼啦啦跟随,战战兢兢的侍奉着,前呼后拥的随她回去。厅中的人立时去了大半,剩下陶靖带着兄妹俩,倒觉舒心。外头小厮应命点了爆竹,阿殷玩心大起,同陶秉兰点爆竹放烟花的玩了半晌,回到桌边时见陶靖在独自喝酒,陶秉兰取酒壶为他斟了,低声感慨,“父亲,将来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南郡过年?”

  阿殷闻言稍怔。

  离家一年,似乎陶秉兰也变了不少。往常临阳郡主盛怒气闷,他总还会过去劝解些,免得家里闹得太大,兄妹二人会吃亏。看今日两回,他却并未有什么动作,与从前对临阳郡主的恭敬态度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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