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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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居高临下,目中jīng光大盛。

  “蛮贼子!”突摩却是双目怒睁,脸上是易容物残留的凌乱痕迹,因为混了血迹,滑稽又可怖。

  定王一脚踢向他口齿,踢出数颗大牙和满嘴血迹,随即看向他完好的左臂,冷声吩咐道:“废了!”

  不远处已有马车辘辘行来,前面两辆装饰整洁,后面一辆应是临时寻来的,倒像是集市上送菜的车马。冯远道脚步稍见凌乱,走在最前面,洒下一路点滴血迹,“殿下,车来了。”

  定王此时正审视另外几个助手,闻言道:“一辆给陶殷用,受伤的乘一辆,余下的捆了扔进去。”他面色冷凝,回身想要去扶阿殷,却见冯远道应命后并未去处置那些捉获的贼匪,而是匆匆朝阿殷走过去,想要扶着她胳膊站起来。这一下关切之qíng外露,连冯远道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不妥,只想着让阿殷快些进去,好解了腿上束缚,早些处理伤口。

  阿殷尚且愣怔,见表哥过来,自然也顺从的伸出手臂,两人竟是意料之外的默契。

  定王面色微变,两步并过去,见阿殷已经凭着右腿立起,借着冯远道的搀扶,想一跳一跳的靠近马车。他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若有闷气堵着,跨步过去拦住二人,也不说话,伸手绕过阿殷后背,令她靠向自己怀中。

  旁边冯远道微诧,旋即明白过来,立时撤身后退,心中突突直跳,愈发恭敬持礼。

  定王倒也不曾责怪,只道:“先处理伤处。”说话间已将阿殷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三两步走到那为首的马车跟前。车夫当即掀开软帘,定王将愣怔的阿殷抱进去,那里头铺了层厚厚的软垫,他取个靠枕放在阿殷身后,才让她倚靠平躺在里面,继而小心放平她的伤腿。

  车厢内比之外面着实bī仄,两人靠得极近,几乎气息jiāo缠。

  阿殷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睁着,红嫩的樱唇微张,一错不错的盯着定王,像是已经傻了。她脸上原本因负伤疼痛而苍白见汗,此时却又泛出红霞,如有热气蒸腾。

  定王思及方才qíng形,没忍住,故意低头在她脸上又亲了下,取过药箱放在她身边,低声道:“先处理腰间伤口,等我片刻。”

  对面阿殷再度被戏弄,方才的感激与震惊稍去,目中陡然腾起恼色。定王却已出了马车,去安排旁的事qíng。

  留下阿殷躺在车厢里,满心愣怔,面如火烧。

  众目睽睽之下,他,他做什么!

  *

  等定王安排好余下贼人的事qíng,再度来到车边时,阿殷已解了衣衫,粗粗擦净血迹抹上膏药,胡乱拿细布盖住了。这伤口虽然瞧着血淋淋的吓人,其实多是突摩的血迹,她虽也被刺破了皮,好在当时躲得快,虽被划破衣衫,伤势却不重。

  听得外头响起轻扣声,阿殷当即道:“等等!”心中慌乱,手下动作更快,将那衣衫迅速系好,才低声道:“好了。”

  旋即车帘被掀起,定王躬身进来,瞧见那药箱中被翻得凌乱,便又看向阿殷,“好了?”

  “好了,多谢殿下。”阿殷并不看他,有些局促。

  定王倒是恢复如常,往旁边坐好,看向阿殷的小腿,“这里如何?”

  阿殷看着旁边山岳般的身形,愈发觉得马车内bī仄,咬了咬唇,“应当不是大事。”

  “胡说。”定王睇她一眼,旋即伸手去撩她袍角,像是要看她伤处的模样。

  阿殷大惊,顾不得失礼了,忙捉住定王的手臂,“殿下!这个回府再处理不迟,车厢里铺垫得厚实,马车又平稳,耽搁片刻应当无妨的。卑职占了殿下的马车已是惶恐,哪还能……”

  “陶殷!”定王忍无可忍,语含责备,“我说的话,你全都忘了!”

  阿殷自当差以来头一回被他斥责,加之原本就局促,更是受惊不小,双手迅速收回去,微垂了头,乌溜溜的眼睛却有些惭愧的看向定王,拱手道:“是卑职失礼了……”

  “我说要娶你,并非戏言。”定王似有懊恼,将她拱着的手拍下去,板着脸道:“你也不必时刻口称卑职,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当本王是在儿戏?即便你不愿意,我也必不放你。”积攒已久的怒气涌出来,她软硬不吃,他的耐心却几乎耗尽了。前有高元骁,后有冯远道,她对谁都和气,只有对他,时常刻意疏离。郁愤涌起,定王登时露出一脸凶相,吩咐道:“谁用你摆这恭敬姿态,坐好!”

  他冷脸吩咐,与方才突兀亲吻后的温柔声音迥异。

  阿殷原本就qiáng忍疼痛,被他占了便宜还遭呵斥,也有些恼了,杏眼圆睁,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盯着定王。

  定王已将她袍角撩起,手指轻按在小腿,想让她忍耐片刻,转头见她这幅模样,竟从她眼底看到一丝水色。他自打认识阿殷,这姑娘便跟四月骄阳似的,常带笑容,蓬勃向上,除了那回提及家事时眼角cháo湿,何曾哭过?

  定王竟自一怔,面色不变,只问道:“怎么?”

  “殿下说喜欢卑职是不是?”阿殷坐得笔直,将定王打量了两眼,却又别开目光,鼓着勇气道:“世间哪有人像殿下这样喜欢姑娘。亲是殿下亲的,抱也是殿下抱的,殿下不是儿戏,难道卑职就得顺从?那日在西山,卑职也曾斗胆禀明qíng由,殿下不也忘了。殿下身在高位,对人自然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刚才还……”她顿了一顿,续道:“结果翻脸就不认人。卑职身份低微,若不时刻恭敬,难道还敢对殿下骄横,自己找死?”

  这话语虽平稳,细察却颇含怨气委屈,定王看她面庞,分明看到眸中愈发明显的水光。

  他长了二十年,相处过的女子其实少得可怜。幼时跟隋铁衣来往,那虽是个女孩,却比汉子还刚qiáng顽劣,有父兄和谨妃的护持,也不怕定王的身份,一言不合就敢开打,胜了就得意,败了也不哭。此外便是嘉定公主,那又是个能说会笑的活宝贝,有帝后的宠爱在身,又是公主的身份,撒娇耍赖无所不会,定王有时都拿她没办法。除此之外,也就母妃和rǔ母了,两人都是长辈,自然只以恭敬为礼。

  而今碰上个阿殷,却是跟隋铁衣和嘉定公主都不同。

  那两位都是捧在掌心长大的,她却身在临阳郡主yín威之下,虽则不坠青云之志,却不得不因身份而谨慎自持。

  她原来是这样看他的,怕他翻脸无qíng,而她无力应付。

  马车辘辘行过街市,定王跟她对视片刻,半晌才道:“担心什么,恕你骄横无罪。”

  “那也只是殿下愿意宽恕而已。哪天殿下不高兴,照样能呵斥责罚卑职。”阿殷竟然顶撞了回来——就像上回告假,他不知哪里来的闷气,连理由都不听就直接驳回了她,她又能如何?算来算去,还不是得看他心意脸色行事。

  她说完又觉得这语气像是在跟定王吵架,气氛有些怪异,遂嘀咕道:“殿下可以随心所yù,卑职却只能恭敬谨慎的自保。所以殿下,别再为难卑职了。”

  嘀咕完了,瞧见定王被她噎得无话可说,又觉得痛快了些,自去取那药箱里的膏药,“殿下歇歇吧,卑职自己来。”

  这却是全然不领qíng的模样。定王沉默了半晌,隐约明白她的顾忌,yù待解释,心里却知道,她绝不会把这空口白牙的话当真,说了也是无用。况她今日才犯险立功,腿上还伤着,如今眼底蓄泪,他哪还忍心争执,想了想,自锦带内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权当免罪玉牌。”

  这玉佩质地极佳,状若麒麟,做工格外jīng致,外头市面绝无仅有,应是出自宫廷之物。且比起那些佩饰,这是被定王jīng心收着的,想来格外珍重。

  阿殷诧异,抬头看他。

  定王平心静气,解释道:“我行冠礼时,母妃赐我的玉牌。”

  这般玉牌着实太过贵重,阿殷纵是赌气与他争辩,也不敢收如此贵重之物。当即双手奉上,“殿下万万不可,方才卑职也只是一时气恼,言语无状。这玉佩太贵重,卑职绝不敢收。”

  定王觑着她,却忽然露出些许笑意,将她双手合拢,“收着吧,别丢了。坐好,我看看是伤了哪里。”

  ?

  比起平常的冷肃威仪,这一声是极少有的温柔。他不再多说,扶着阿殷的腿轻轻触碰,问阿殷哪里疼、是何痛法,末了说是被突摩击裂了腿骨,外围皮ròu也是淤肿,寻了个膏药,道:“褪下鞋袜,先抹些膏药。”——此处离定王府隔了大半个京城,且马车行得极缓慢,要等回府,还需些时候。

  阿殷哪敢劳烦他抹药,当即道:“我自己来。”

  定王才要坚持,阿殷便将那玉牌往他面前一递,目光清亮,“殿下才说过的,免罪玉牌!卑职不喜被陌生男子上药,自己动手,难道殿下也不准?”到底是姑娘家,目光虽清明坚定,脸上却已有些晕红。定王被她噎住,遂将药膏递给她,让她抹完用手敷热,再用细布将腿绑牢固,免得颠簸中再受伤害。

  阿殷自然应了,待定王转过身闭目养神,便自慢慢处理伤口。涂抹时虽觉疼痛,然而待那药膏遇热渗入肌肤,竟像是进了骨髓似的,将其中刺痛减轻不少。

  她一场激战之后颇为疲累,抹好膏药,便靠着软枕闭目,却不知在何时睡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王府,定王命人先将突摩等人看好,令冯远道自去处置伤口,却命人将阿殷的车驶入内夹道,将她横抱进了静照堂隔壁的一处小院。此时已是后晌,满院紫荆开得正好,定王抱着阿殷大步入内,衣衫被院中柔风撩起,经过大丛盛放的靡丽紫荆,他高健挺拔、轮廓冷硬,虽然满身威仪依旧,面上却分明添了柔和。

  *

  而此时的竹园之内,姜哲兄弟与鄯州刺史的宴席已近尾声。

  姜哲虽跟詹师定说话,却总有些心不在焉,外头有人匆匆跑来,附在姜嗸耳边说了些什么。五十余岁、向来闲散的姜嗸猛然面色微变,挥手叫他退下,随即客套两句,匆匆结束了宴席,叫姜哲陪同鄯州刺史父子出去逛逛——那詹师定也是个青年才俊,鄯州刺史是一方要员,又是北地世豪大族出身,姜哲今日这宴席,也是存了相看詹师定,看能否让姜玉嬛与詹家结亲的意思。

  待得几人离开,姜嗸才匆匆起身,叫方才那管事进了内室,问道:“你说是突摩没回来?”

  “是。突摩没在那边留字条,小的也未起疑,后来发现咱们安cha在这阁楼外的人都已被人拔了,追出去时却已寻不到突摩的踪迹。派人去城外那边打探,才知突摩并没回去,也不知他绕去了那里。小的心想今日定王叫常荀和那侍卫过来,必定是有图谋,无奈之下,一面叫人四处搜寻,一面叫人盯着定王。果然定王辞了太子,将薛姬带回后,就往西北边去了。我们的人一路跟随,被他除了几个,最后在芥子巷看到定王带走了突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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