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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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先生?”阿殷直起身来,满是惊诧,“可是平白无故的,如何认呢?”

  “他早年在地方为官,曾走失爱女,年纪比你生母大两岁,认回来也可以。”定王指了指外头,“我请他今日来此喝茶,你若没有异议,我便及早安排此事。陶殷——”他忽然笑了笑,猝不及防的亲吻阿殷的脸颊,“想叫你更风光的嫁进来。”

  *

  季先生没想到阿殷果真是冯崇的外孙女,听过实qíng,惊喜追思之余,很乐意认冯卿这个女儿。只是这毕竟是已逝之人,陶靖不能擅自做主,便告假半月,单身出京,去找冯远道的父亲。为着此事,他连姜家的结局都不想看,只纵马匆匆离去。

  于是斩首那日,便只有阿殷和陶秉兰结伴而去,半路上碰见了冯远道。

  冯远道如今已入宫内当差,永初帝知晓他的身世,这回姜家受处,自然放他出来观刑。

  砍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专程过去瞧,也无非是为了那大仇得报、尘埃落定的结果。

  阿殷远远的同陶秉兰站着,瞧见那边穿囚衣跪着的姜善兄弟父子,曾经威势赫赫的怀恩侯爷,脱下那袭官袍之后,也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罢了,甚至因面色灰败,更显寥落穷途。阿殷目光扫过,想到的却是前世的结局——彼时也是这座刑场,只是侯斩的人群里还有代王和寿安公主,还有她和兄长。

  如今兄妹二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场外,往后他们都还有大好的前程可以去追寻。

  这已是万分庆幸。

  正午骄阳正浓,刽子手执刀而立,阿殷亲眼见着姜家败落被查抄,对于砍头的那一瞬,却没什么兴致了。

  冯远道和陶秉兰都还紧盯着刑场,阿殷目光微偏,却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位熟人。

  高元骁。他也来了?

  那边的高元骁也正往这边看来,面色沉稳肃然,几乎没什么表qíng,只有在与阿殷目光相触时,稍稍和缓。阿殷不知道前世高元骁结局如何,然而看他神qíng,想必也是因谋逆的罪名而论处了的。两人相视无声,片刻之后,阿殷牵起唇角,以唇为形,朝高元骁道:“多谢。”

  高元骁亦是一笑,远远的冲她点了点头。

  待得刑罢,因为正是晌午时候,冯远道邀请陶秉兰和阿殷同往附近的酒楼里去用饭。

  他与阿殷两度联手擒匪,之后又同时立功加封,认识的人皆知他二人是定王府中jiāoqíng颇厚的同僚,如今走在街上,也没人会怀疑什么。

  三人怀着心事,均未做声,走出刑场侧门,冯远道忽然道:“送走了姜善父子,还有个人,也许你们想见见。”

  “是郡主?”陶秉兰立时猜到了,“她也在此处?”

  “姜家男丁斩首,女眷流放,皆定在今日。临阳郡主——哦,姜玉妩又怎会避开?”

  这却是不能不看,陶秉兰低头瞧向阿殷,见她亦有此意,便道:“请冯将军带路。”

  “方才我见她躲在人群里,这时候应该是去送女眷了,这边。”冯远道在定王府的日子不短,京城里的人事也熟悉,随便寻个人,便到了刑场旁边那片围起来的场地。今日要流放的人全都在此处,共有四五十个人,分别放往各处,除了三十余个男子之外,便是姜家的女眷。

  阿殷随冯远道进去,在那一堆显眼的囚服之中,果然瞧见了临阳郡主的身影。她的旁边还站着个熟人,却是代王妃。

  那头并未察觉外人的到来,只是手儿相牵,各自垂泪。

  这回姜家犯事着实太过大胆,即便代王妃苦苦相求,恳请永初帝能宽恕她母亲姜二夫人,永初帝也未动容,褫夺姜家所有女眷的诰命之余,也判将她流放两千里。那姜二夫人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在侯府里享福一辈子,到五十余岁却被扔入牢狱,哪能受得住其中苦楚,此时早已是面色灰败,气息奄奄。余下的姜善夫人和姜哲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各自垂首丧气。倒是姜玉嬛站在人群之外,仿佛冷眼旁观似的,看代王妃和临阳郡主依依作别,并未则声,目光微抬,看着不远处的高墙画角。

  这姿势有些熟悉,阿殷稍稍回想,才觉得有些像那回在百里chūn见到她。

  彼时姜玉嬛走出屋门泪流满面,靠在门墙上咬唇抬头,也是这般姿态。只是此时神qíng更加冷清倔qiáng了,也不见泪水闪避,甚至察觉阿殷的目光望过来时,她也未像上次那般躲避,反倒扯出个嘲讽般的笑容。

  阿殷心中微跳,“冯将军可知道姜玉嬛要流放去哪里?”

  “老的都往南边瘴疠之地,她应该会去北边。”

  阿殷点头不语,那头负责送犯人的军士已然吆喝着启程,代王妃命人送了好大的包袱给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眷被装上囚车,辘辘远去。

  临阳郡主垂首擦泪,面色苍白的转过头,一眼便瞧见了阿殷和陶秉兰。

  第59章 1.23

  阿殷瞧见临阳郡主的正脸时,着实有些吃惊——她的容颜依旧,然而面色却苍白得吓人,甚至那双眼睛都憔悴凹陷了进去,黯然无光。从前倨傲跋扈,颐指气使,出入则奴仆成群,珠玉绫罗夺目,而今穿着寻常衣裳,发间虽也簪了金银,然而因为面色灰败丧气,反倒格格不入,愈显颓丧。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临阳郡主下意识的往代王妃身旁靠过去。

  阿殷远远瞧见,觉其罪有应得,便只微微冷笑,看向陶秉兰,“我们走吧?”

  “不打个招呼?”

  阿殷瞥向那边,道:“我专程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她如今下场。姜家势败大快人心,剩下的便是清算当年的杀母之仇。与她无话可说,何必多留?”

  陶秉兰却道:“我有件东西要给她看,再等等。”

  那边代王妃似有察觉,回头瞧了阿殷一眼,眼见得囚车已经走远,便同临阳郡主齐往这边行来。

  今日代王妃是为送流放的姜家女眷而来,大抵是怕戳她们的眼睛,打扮得也颇素净,身后只有两个丫鬟跟随。她们走近,代王妃面上已无方才的悲伤之态,眼神徐徐扫过三人,最后扎在阿殷身上,“怎么,惦记着过来看看?”

  “见过王妃,今日过来,是有事qíng。”陶秉兰侧身向前护住阿殷,冲代王妃行过礼,旋即自袖中取出个锦袋递给临阳郡主,“父亲托我转呈此物,请郡主过目。”

  “什么东西?”临阳郡主眼睁睁看着父兄被斩首,又送家人上了囚车,此时眼中还留着泪痕。她接过那锦袋,摊在掌心瞧了瞧,有些失神,旋即手指微微颤抖着探入袋中摸索,像是有些意外,从中逃出一角帛带,上面沾着陈旧的血渍。她面露茫然,将东西全都掏出来,却是尺许染着血污的帛带,上头血渍像是陈年旧迹,微微发黑。

  “这是……”

  “是当年旧人遗物。”陶秉兰面色淡漠,伸手将那锦袋血帛夺回,“父亲说,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阿殷瞧着那段陌生的帛带,心念电转之间,忽然明白过来。

  对面临阳郡主面色更差,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帛带,直到陶秉兰将其收入袋中,她才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有些失措,她下意识的握住了代王妃的手臂,片刻后才寻回些微镇定,冷声道:“他说血债血偿,那恩qíng如何偿还?陶秉兰,这十六年,我待你不薄吧?郡主府中何等尊贵荣耀,你的吃穿用度,莫不是我的恩赐。当初在我脚下摇尾乞怜,如今就翻脸不认人了?”

  “恩qíng?”陶秉兰嗤笑,“若不是为了阿殷,你以为我愿意叫你母亲?若不是当年你qiángbī父亲入府,你以为谁想吃你的饭?先前皇上yù因当年郡主所为而判重罪,家父恳请赦免,这便算还了你所谓的‘恩qíng’,往后各走大道,再无gān系!”

  “你!”临阳郡主未料他说得这样直白,反倒被噎住。

  多年习惯使然,临阳郡主气怒之下,便转向阿殷,“你们今日过来,便是为落井下石,得意猖狂?”

  “郡主误会了,只是将话说清楚些,谈何落井下石?再说,总归也曾亲戚一场,临行总该瞧瞧,这一路山长水远,还不知相见何期。”阿殷今日穿的还是四品官的绯色官服,因为身姿修长窈窕,加之满头青丝束在冠帽之内,明眸红唇虽无胭脂水粉装点,却因气质洒脱,更显得jīng神奕奕,挺拔如chūn竹。

  这般姿态,愈发让临阳郡主碍眼。

  自三月始,她便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为寿安公主的事担忧,其后便是突摩被捕,陶靖和离,再往后姜家被查,她被褫夺郡主之位,从云端跌入尘泥。桩桩件件,虽然都有前因,却都是自那翟绍荣被刺之案开始,在突摩被捕后突然爆发,乃至今日姜家男丁被斩,女眷流放。那样多的血,全都与眼前这个陶殷有关——她踩着姜家的倾塌而官居四品,如今还来这里来耀武扬威!

  临阳郡主满腔的伤心不甘与屈rǔ,皆化作怨恨,看着阿殷那袭官服,恨不得当场撕烂。还有那张脸,与她当年在南郡见到的那个女人那样相似!每回见着,都叫她恨不得拿刀子划花。十数年过去,陶靖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甚至今日,还拿了那血帛出来……数日来诸般qíng绪jiāo杂,临阳郡主无处发泄,便冲着阿殷走过去。

  “你们得意什么?”她目中的怨毒半点都不掩饰,伸手指在阿殷胸前,冷笑道:“无非是贱人生出来的小杂种,以为有定王撑腰就能一步登天?痴心妄想!等着,会有你上刑场的日子!”

  “郡主慎言!”阿殷未料她会rǔ骂冯卿,当即冷了目光。

  “慎言?”临阳郡主冷嗤,“纵我如今已除了爵位,依旧是侯门尊贵出身,依旧曾是你们的母亲。她算什么?你又算什么?吃着我郡主府的饭长大,回头却恩将仇报,帮着定王来坑害我父兄姐妹,你这……”跬怒之下,她伸手便想往阿殷身上招呼,未待阿殷出手,旁边冯远道已牢牢将她手臂钳住——“姜侧妃。”冯远道并未理会临阳郡主,只朝代王妃道:“你要坐视不理吗?”

  “姐姐虽与陶靖和离,然而从前也是他们兄妹的嫡母,教训子女,有何不可?”

  “是吗?”冯远道本就钳着临阳郡主的手臂,闻言猛然一扭,在轻微的断骨声中,bī出临阳郡主一声痛呼。他是习武之人,战场上杀人斩将全无犹豫,如今愤而出手,更是毫不留qíng。未等代王妃出言,冯远道就势一推,将临阳郡主推过去,怒道:“陶司马的生母已是亡人,郡主如此出言羞rǔ,有什么资格教训子女?姜侧妃如此不明事理,是忘了皇上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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