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一直由汉人大臣管理内政,他们这些探子走的是宗室的路子,一旦全城戒严,消息就难得知了。
“臣在魏国的部下并没有消息递回,想来现在洛阳更乱。”
萧衍听完后心中大喜,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机会要等上许久,却没想到还未等几年,魏国就先乱了。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马文才。
马文才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伸出手道:“陛下,现在可能有三种情况。”
“一种可能,花夭奉召杀了胡太后的事如果是真的,而魏帝未死,结果很可能是花夭控制住禁军护住小皇帝,迅速肃清朝中乱局。花夭是女人,太后已死,按照魏国的祖训,此后最大的可能是成为皇帝的‘保母’,行太后之职照料皇帝。”
他做出“一”的手势。
“这种局势对我等不利。花夭乃是任城王家臣,而任城王一脉素来拥立皇帝,从目前看来,小皇帝能下诏诛杀自己的亲母,绝非怯懦之君,已有枭主之势。胡太后一死,魏国非但不会乱,恐怕反倒拨乱反正了。”
萧衍满怀期望却被泼了一头冷水,抿唇不语。
“还有一种可能,胡太后敢对宗室下手,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宗室掌握军权,一旦宗室出事,很可能魏国就要陷入内乱之中,连洛阳都有可能被宗室的私兵包围,但她依然这么做了,说明她也有可用的兵力。”
殿下的马文才又做了个“二”的手势。
“陛下觉得,胡太后能用谁?”
萧衍并非庸主,只是略微想了想,便肯定道:“魏国以宗室将领镇守各城,胡太后杀了那么多宗室,不会有出身元氏的将领回军相护,那么,她恐怕用的是豪酋将领……”
魏国除了宗室将领外,亦重用契胡将领,这些契胡大多是非鲜卑一族的胡人,聚族而居,譬如杨大眼所在的仇池氐胡,以及尔朱川的尔朱羯胡,以及南匈奴被鲜卑化的宇文阀等等,被统称为“豪酋”之族。
杨大眼的后人来了南梁,仇池氐胡不可能接受太后的征召,尔朱胡多年替魏国征讨叛逆,名声极好,也不太会接受太后的征召去镇压洛阳;
算下来,恐怕只有招安六镇如今起义的门阀将领,譬如宇文、鲜于等门阀。
若是这些阀门顺利入京,又听闻胡太后已死,结果很难预料。也许会就地投降,也许会报复性地劫掠,反正六镇现在到处都在动乱,宗室坐镇的将领死了那么多,洛阳必定动荡,他们再做一次叛军也没有什么。
一君一臣想了会儿,都无法推断接下来的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对魏国最坏,却对我国最有利。”
马文才指了个“三”,沉声道:“魏帝如果用‘衣带诏’求救,说明胡太后已经对魏帝起了杀心,使者说花夭一直没有传出消息,而且宫门也一直未开,也许胡太后已死不假,但魏帝也出了事。”
“你是说……”
萧衍眼睛一亮。
“从种种迹象来看,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花夭杀了胡太后,要是魏帝没出事,此时她便是匡扶社稷的功臣,绝不该毫无消息传出;而魏帝若还活着,宗室领袖虽死,但宗室是以血脉传承而非功绩,魏国受到的打击绝没有那般大,此时正该是小皇帝安抚忠臣、稳定民心的时候,为何却不出面?”
马文才叹息道:“若是这种情况,那魏国必乱……”
而皇帝一直等待着的时机,也即将到来了。
萧衍听到马文才的推断,眼中异彩连连,抚掌大笑:
“善,大善!”
他激动之下,立刻便要召集群臣入宫觐见商议。
马文才只是推断,尚不敢肯定,在他的极力劝说下,皇帝终于按捺住了心中的狂热,先下令各方打探切实的消息,再秘密传令相应的文武大臣入宫,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马文才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近臣,自然也参与了这场讨论。
魏国皇帝明年即将加冠,鲜卑人早婚,他的后宫却一直没有留下子嗣,魏臣们逼迫太后还政给魏帝,一是皇帝即将加冠应当亲政,二是担忧太后为了干政残害皇嗣,必须要削弱太后手中的权利。
矛盾无法避免,最终就会激发出来。
胡太后又不是如元魏冯太后那样聪明绝顶又有政治手腕的女人,会选择这种昏招很符合她一直以来残暴贪淫的风格。
但说起来,魏国这种动乱,对梁国影响也不大,最多是派一支军队趁机进攻边境的一些城市,想进入魏国腹地却很难。
胡太后杀的只是京中的宗室,奉命镇守各军镇州府的宗室将领尚在,不会眼睁睁看着梁**队北上。
白袍骑作为梁国最近兴起的一支骑兵,也被萧衍寄予众望。陈庆之归国后带回了一路秘密绘作的地图,虽然只是从梁国前往洛阳的地图,但这也成了梁国目前最详实的地理资料,此时魏国内乱,地图正好派上用场。
这一场讨论一直进行到深夜,等到了月上中天,眼神坚毅的马文才和陈庆之才步出大殿,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对方在微微颤抖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皇帝为了这一天筹备已久,早已经忍不住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祈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