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陈庆之便举着火把,立于阵前,对即将出征的将士们大喝道:
“儿郎们应当都知道,今日拦在阵前的守将元鉴,本就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两年前,我们白袍军不过千余人,却在彭城外打的元鉴数万兵马丢盔弃甲,很多人如今胯下的宝马,还是那元鉴小儿送来的‘厚礼’……”
说到这,不少白袍军的骑兵大笑了起来。
陈庆之继续朗声道:
“此人心中惧怕我们,所以畏战不出,又试图以木头建造的营寨来阻拦我们,还未战便思如何保全己身,这样的部队又怎能获胜?”
他的目光从白袍军与白袍军身后服色各异的援军身上扫过,胸有成竹地继续宣讲。
“敌方人数虽数倍与我们,却蠢到分兵据守。他们以为用这样的办法能够消耗我们的兵力,却不知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可能。”
陈庆之手中将旗一挥,指向东南方。
“在东南方向,便有一座新建成的营寨。据探子回报,营寨中人数不过三千,昨日方才堪堪建成,敌人长途跋涉、修建工事,早已经疲累不堪,我等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所以此行第一战,便以此寨为目标。”
他指挥若定,言语间,对拿下此寨有十足的信心。
“此寨破后,不可哄抢军功,亦不可在战场久留,待城寨一破,各军听从军主号令,擂鼓继续拔寨,违令者斩!”
第457章 攻城拔寨(中)
清晨的汴水旁, 笼罩着一层如梦似烟般的薄雾,初春水边的寒冷是往人骨子里钻的, 更别提还是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的早晨。
被调派来最远这处营垒把守的士卒们一个个都是骂骂咧咧, 哪怕被军头甩着鞭子要求打起精神来,精神还是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是守城的士卒, 突然临时被赶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修建营寨,说是听闻敌方派来的都是骑兵, 所以才选择用营垒挡住骑兵的去路。
离睢阳最近的几座营垒半个多月前就已经修建起来了, 用的人多自然十分坚固, 可最外围这几座只用几日就修起来的营垒, 可想而知有多简陋。
这四周一圈用竹木和石头围起来的“营墙”,其实钉的并不牢靠,石墙也不高, 堪堪能挡住人罢了;
至于匆匆建起用于眺望的木楼,上去三四个人估计就支撑不住了;
还有外围的拒马、壕沟,粗陋到简直没眼看的地步。
就这样紧赶慢才赶出来的营寨, 好不容易修好了却不给人休息, 这段时日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清晨还要被监军赶起来“守城”,这更深露重的,冷到人连手指头都伸不出去, 更别说提着冰冷的武器巡逻了。
能站直了不犯瞌睡倒下, 都算是毅力过人之辈。
没办法, 为了提神, 大部分就只有靠骂骂咧咧来转移注意力,有的骂守睢阳的将军修建营垒是多此一举,有的骂梁国人吃饱了撑了没事做帮魏国人打架,还有人骂自己的军头残暴动不动就甩鞭子云云……
还有些饿着肚子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用一杆长枪撑着,眯着眼睛不停点头地打瞌睡。
所以当木楼上有眼尖的哨兵发现远处有大军过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睡迷糊了,完全不当一回事。
“开什么玩笑呢,这大清早的,就算是北海王的人也要睡觉啊!”
“你是不是做梦呢?要打也是直奔睢阳去了,绕到我们这个小营垒干什么?”
“你这小子是不是吓破了胆,看见什么都觉得是敌人?有个词叫风声鸟什么的,说的就是你了!”
被笑话的年轻小兵面红耳赤,依旧倔强地往远处眺望,然而清晨水边的雾气太大,而对方来人似乎穿的是和雾气一样颜色的衣甲,所以更加模糊……
等等!
和雾气一样颜色的衣甲!
“是白袍军!”
眺望着的小兵突然想起敌人最负盛名的特征。
“是敌人的白袍军来啦!”
白袍军是骑兵,行进的速度极快,就在各处角楼敲起响锣时,白袍军的大军已经到了营垒的前方。
匆匆挖出的壕沟也许能阻碍那种果下矮脚马的脚步,却拦不住肩高腿长的河西宝马。
而那片壕沟底乱七八糟竖着的竹片、铁钉等物,也许面对那种骑术蹩脚的骑士还有点用处,但是对于这些在建康百姓面前玩惯了各种跨越障碍表演的白袍军来说……
不过是后者一声“轻叱”,而后轻松跳过的程度而已。
而后的白袍军似乎也发现了这壕沟修的实在忒瞧不起人,(即便元鉴惧怕陈庆之,但大约魏国人眼里的梁国骑兵也就是这个程度而已),一个个甚至铆足了力气想要一证实力,驾马越过的姿态越来越轻松、越来越飘逸,有些人跳过去后还会发出几声“兄弟你不行啊,差点就掉下去了”之类的调笑。
躲在营垒后面的魏国守军,已经投过那满是缝隙的石墙看到了敌军的“英姿”,各段营墙后的士兵都被这种“轻松”吓慌了,以至于再看到白袍军中的诸人像是比赛似的越过低矮的拒马时,眼中的恐惧已经透过身体表现了出来。
靠着营墙的士兵们表情僵硬,呆立好似塑像,身体变成青石,连最基本的列队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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