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元晖业只好率领着羽林军进驻了睢阳北岸的考城。
这考城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城,因为有河流环绕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所以城墙并不高大,也因为四面环水,一旦收起吊桥,城下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是汴水上出了名易守难攻的城市。
元晖业带兵驻扎了考城后,也不急着下请战书,先把四周的通路给断了,摆出了要靠城防据守上流、卡死北海王一行人北上的架势。
当睢阳城里接到来自考城的情报,得知是元晖业领着羽林军来攻时,正在堂上听会的花夭当即就大笑了起来。
“派羽林军来阻拦我们?”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连眉角都舒展开来了。
“花将军为何发笑?”
陈庆之不明所以,连忙追问。
花夭曾为了报主公之仇曲意蛰伏在羽林军中长达半年,若是羽林军有战斗力,胡太后也不会费尽心力想要让花夭进宫保护他们母子了。
对于现在的羽林军,花夭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不堪,于是三言两语间就将羽林军的现状说了个明明白白。
说完后,花夭又补充了一句:“若陈将军有办法将我送到考城城下,我有七成把握,劝服济阴王领羽林军开城投降。”
如此自信,莫说陈庆之,就连马文才都为之侧目。
“想当年元嘉之时,佛狸伐率领羽林军一直打到了长江北岸,如今佛狸伐在江岸的行宫只剩残垣断壁,连羽林军也只徒具其名了……”
陈庆之不禁感慨。“若花将军真有如此把握,那就再好不过了。”
花夭是个典型的鲜卑军户,认为荣华富贵应当在战场上凭借军功获得,并不拘泥于过去。
对于六镇子弟来说,时间不是放纵自己的借口,身为羽林军却荒废武艺,从自己放弃自己的那一刻起,那些人也不配被称之为“羽林军”了。
“我既然敢夸口,便有这样的成算。”
她十分肯定道。
有花夭这番话在,即使心中可能还有些疑惑,陈庆之还是心中大定,转而去研究考城附近的地形地势,想要找出将花夭送到考城城下的办法。
想要攻下这么一座“水上堡垒”自然是不容易的,但是若只是抵达城下,也许不难。
待“战前会议”开完后,马文才却突然去而折返,与陈庆之共处一室。
陈庆之放下手中的地形图,见马文才神色慎重,也不由得一怔。
“佛念去而复返,莫非有哪里不对?”
“先生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拿下考城,北海王有可能脱离我们的掌控?”
马文才一拂袖子,在陈庆之面前坐下,开门见山的提醒他。
“睢阳几万兵马,虽是因为我们英勇作战而投降的,但元鉴父子降的是元冠受,而不是我大梁。”
“如今我们这支兵马虽依然以白袍军为主,现在却吸纳了元冠受征募的江北士卒,又补充了来自睢阳的北魏降兵,这些人可不会受到我等的节制,一旦考城拿下,两万羽林军收归他的麾下,无论这些人实力如何,毕竟有‘羽林军’的名头。”
马文才知道陈庆之对皇帝忠心耿耿,是一定要完成迎回萧综的任务的,便以此为击破口。
“待元冠受坐拥近十万兵马,他大可以据城而守,等着魏国不满尔朱荣统治的各地宗室、豪酋来投,为何要冒险随我们北上?”
陈庆之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容道:
“陛下让我们护送北海王回魏国,本就是为了扶植一个听话的傀儡政权对抗尔朱荣控制下的北魏朝廷,使其有所顾忌无力南侵。我们如今已经得了睢阳,之前攻下的江淮地区也会纳入国中,只要北海王不想只当个睢阳城主,总要继续往北进入洛阳的。”
“那为何我国到现在也没有增兵,也没见有人来接管我们打下的城池?”
马文才的疑问成功让陈庆之脸上的从容之色僵住。
“怕是陛下命我们监督北海王、以防他过河拆桥之外,北海王也承担着一样的任务,以防我们拥兵自重罢!”
他接着嘲讽道。
陈庆之默然不语,可心里已然明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白袍军一直向建康传递军报,但事实上北海王也有自己的渠道向梁帝送信,而且这渠道还是皇帝给的。
这一路上,无论大小战役,白袍军会传递大胜的捷报而回,北海王也会同样用信件回禀,两方若叙述一致自然是千真万确,要是不一样呢?
之前北海王需要白袍军的实力,自然是哭穷、哭兵力不足、哭敌人难以攻克,现在不用倚仗了,他还会如此吗?
陈庆之在皇帝身边担任文书多年,并不是不懂政治,如今被马文才如此揭破,他也明白了过来,脸上表情一沉。
“更何况即使陛下想要现在增兵,时机也不对了。现在刚刚拿下睢阳,投降的魏军惧怕白袍军的势力,正是两方最能相安无事之时,可一旦陛下增了兵,睢阳方的势力不会轻易允许,一旦因此事矛盾激化,我们之前几番险胜得到的战果很可能毁于内讧。”
马文才长于政治,所以便从政治方面逐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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