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证明自己是无畏的勇士,要证明自己是能克敌制胜的关键,要证明自己是值得身边同袍相信的手足,要证明白袍军的名号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要战!
要战!
要战!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请战都被主帅陈庆之压了下去,得到的永远是一句“还没到时候”。
于是热血反复沸腾,情绪反复压抑,每个人的胸前都有一团火焰,这火焰经过无数日的碾转反侧,并没有熄灭下去,反倒积蓄成汹涌的火山,就等待着酣快淋漓喷薄而出的那一刻!
如今,战斗的召唤已经到来,他们感觉到胸腔中的那阵热烈已然开始蠢蠢欲动,正急不可耐地要向敌人发泄他们的怒火!
领军出阵的陈庆之看着麾下应召出战的精锐之师,感受到他们胸中澎湃的战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刻意蓄养着他们的精神、他们的体魄、他们的战意,他像一个最隐忍的刀客,一遍一遍的打磨着自己的绝世神兵,又用最小的代价一点点地削弱着敌人的肉体,等待的就是神兵出鞘这一日。
眼前的白袍军并没有骑着他们的河西名骏,却依旧着方便行动的皮裤皮甲,只头上戴着摘下红缨的铁盔,身上罩着标志性的白袍,腰间插着利刃和断匕被放置在随手就能取用的地方。
他们的眼神凶悍而犀利,那股惊人的杀气和隐而不发的战意让他们雄伟绝伦,和刚刚攻城下来脚步虚软的睢阳士卒相比,简直不像是人,而是天生为战而生的兵器。
陈庆之不是爱长篇大论的将领,这一次却破天荒地站在了整装待发的本部兵马面前,向着白袍军,也是向着所有这段时间浴血奋战的士卒,表达了他的感激和期望。
“你们这七千人,实在是非常的幸运。你们的幸运是来自于之前日夜不休进行骚扰的同袍,因为他们舍生忘死的攻城,所以你们即将面对的荥阳城,是一座敌人疲惫不堪、物资严重缺乏,连沸水和热油都已经无法接续的城池。那高大的城墙看似坚固艰险,其实虚有其表,只待你们登梯一跃,便能到达。”
陈庆之说着“幸运”,脸上却毫无喜悦之色。
“但你们又都是不幸之人。”
他长叹一声道:“我们从江南的梁国一路北上,杀人掠地不胜枚举,与魏国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一旦战败,那些‘不幸’攻城的睢阳士卒或许能够再次成为俘虏,我们这些异国的仇敌却唯死而已。”
陈庆之从不轻视敌人,也不轻视自己,他很明白这一次北上入洛面对他的是什么,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
“如今敌人援军将至,若大军合围,我们将以七千士卒对三十万众,众寡悬殊。如果不死战求生,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目光深沉。
“敌人以骑兵为主,我军不可与之在平原交锋。各位将士不要再惊惧狐疑,只有抢在敌人到来之前攻占荥阳凭城坚守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话音刚落,马文才手势微动,顿时鼓声滚动,号角齐鸣,雄壮广阔的声势中,山海一般汹涌的呼声震彻云霄。
“出击!出击!”
白袍军的士卒们跟随将领浩荡向前,呼喊着发起了攻击。
“先上城头之人,赏金百两!俘虏或绞首敌方主将的,赏金百两!”
负责监军督战的马文才发出重赏,许下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奖励”。
在这个铜都匮乏的年代,百两黄金足以让普通人不愁吃穿的过一辈子!
一时间,那些刚刚下阵的睢阳士卒,原本还带着不满和幸灾乐祸看着终于上阵的白袍军,现在眼神全部透露出了羡慕之色。
鼓声擂动,陈庆之的部队,以前所未有的决然和凶猛,向着荥阳城发动了总攻!
此时的荥阳城墙上,杨昱早已经习惯了下阵之后休息半个多时辰便来一次惯例攻城的节奏,这么久的时间,不但陈庆之的士卒习惯了这样的频率,连魏国人也都找到了其中的规律,能够抓紧每一次换阵的空隙养精蓄锐片刻。
才刚刚经历今天的第三轮攻城,按照这几天的频率接下来还有数次,从清晨到下午的这段时间,因为没有了柴火和大锅,他们没有吃一粒米、喝一口水,不少昨夜熬战通宵的士卒抓紧时间和衣而睡,有些靠着墙打着瞌睡虚弱到连武器都拿不住。
城墙上还有余力的都在加紧时间搬动着伤兵下城,而刚刚赶赴城头的生力军走一半就被各段城墙的军吏拦住拉去拆房子搜刮木头、火油等物,荥阳城中一片混乱,被调集起来的妇人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被混乱中闯入的兵卒吓破了胆子,还以为城破了,无论如何叫喊也不开门。
在荥阳城的一片乱象中,声势震天的进攻发动了!
新换的登城梯坚固而高大,守着梯子的力士们强壮似牛、死死地压着梯子的末端,不让那些虚软的荥阳士兵将它们推下去。
既没有兜头泼下的沸水,亦没有见火就燃的火油,毫无后顾之忧的生力军口衔着武器、身披着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袍,矫健地像是脱困的猛虎般,向着荥阳的城头冲去!
“白袍,白袍,是陈庆之的白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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