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 我刚刚正在做和你的梦。我梦见和你在下棋, 你非要拿我的佩剑当赌注,下到一半时我突然错了一步,刚刚要把佩剑给你,我就醒啦。”
他的意识渐渐清晰,扭头看向四周,疑惑不解地开口。
“现在天这么黑,三郎你为什么不点灯啊?”
听到太子的话,原本安静守在太子身边的几个道人错愕地看了眼满室点亮的油灯,惊呼出声:
“太子殿下,屋子里点了灯的!”
萧统扭头的动作一滞,大概是想翻身起来,结果除了脖子颤了颤,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下他更清醒了,不知所措地问弟弟:
“你们把我绑起来了吗?为什么我不能动?是给我吃了什么不能动的药吗?”
萧纲终于也看出了不对,伸出手掌在太子眼前晃了晃,却见兄长的眸子一眨也不眨,毫无所觉地望向前方,表情满是迷茫。
他又伸手捏了捏萧统的胳膊、大腿,入手之处绵软无力,而萧统连弟弟伸手在他身上摸都不知道,只能嗬嗬地喘着粗气。
“晋安王殿下,请让一让,让我等诊脉。”
几个太医得知消息匆匆入内,为首的太医端起太子的手腕,入手也是一怔。
屋子里伺候的宫人这才看出情况不对,可早有人匆匆跑去向皇帝道喜,这时候再唤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太子只是中了毒,不是伤了脑子,脑子只是迷糊了片刻就清醒了过来,眼神一厉:
“我是不是看不见了?还有我这四肢……”
事关生死,他向着弟弟的方向连声喝问。
“是谁下的毒手?是不是那碗粥有问题?过手的人抓起来了吗?”
萧纲已经哭到呼吸不能自已,哽咽着连连点头,又想起来兄长看不见,急忙开口安抚:
“皇兄你别着急,父皇亲自过来主持的大局。下毒的人找到了也抓起来了,太医和祝真人都来给你治病,能治好的,你莫急!”
“父皇也来了吗?”
萧统眨了眨眼,情绪有些低落。
“应该说,‘终于来了’。”
非要到这种地步,父皇方才肯见他。
“是我不孝,让他担心了。”
他叹气。
此时几个太医都诊过了脉,也用银针试着扎过了萧统的四肢,互相对视的眼神中都有忧色,显然也都是束手无策。
这种蛇中原人就没见过,既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毒性,自然也就不知道解法。
再怎么精湛的医术,面对未知的“对手”,也只有“听天由命”。
“殿下可有哪里疼痛?”
为首的老太医面露不忍地问:“或是哪里有所不适?”
“并没有什么疼痛,只是到处都不能动,实在是怪异的很。”
萧统从小便学会了控制情绪,既是是这个样子了,也没有迁怒于旁人,或者是惊慌失措,反倒还能安慰别人。
“你们尽量放手医治,不必担心我受不了疼痛。”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疼痛的问题,而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了。
蛇毒显然有让他丧失知觉的作用,这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即便这毒有诸多痛楚,太子现在中了剧毒,也毫无所感,这实在是上天的仁慈。
可他们行医多年,也没见过哪种毒是这样子的,况且接下来会怎么发展,谁也不知。
萧统安慰了旁人,却没得到回应,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我刚刚就想说,屋子里是不是人太多了?还是门窗都关着?”
他用力吸入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试探着问:“我觉得有点闷,能否把窗子开一点?”
“大郎,身体怎么样了?”
说话间,禅房的门被人在外面推开,带着一身凉意的皇帝步入屋内,紧绷多时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诸位爱卿辛苦了,回头都有赏。”
他赏赐的话说出,却没有人如同往日那般感激的谢恩,屋子里诸医者反倒面色凝重,亦或者有人连连叹息。
“怎么,大郎情况不好?”
萧衍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边说边在榻边低下身子,很顺手的执起儿子的手,探了探他的脉。
“朕方才和祝真人一起向上天祝祷你快快清醒,想不到神符刚烧完,你就醒了。想来上天也收到了朕的诚意,要庇护你了……”
他满意与指下儿子跳动的脉搏,又摩挲了下太子的手,疑惑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被子太单薄了吗?”
听到父亲的询问,萧纲眼泪掉的更凶了。
“你就知道哭,让你照顾兄长,你就是这么侍疾的?让你兄长冷成这样?!”
萧衍见萧纲哭哭啼啼心中烦闷,抬起脚就将他踹了出去。
“还不吩咐人去准备厚点的被子!”
萧纲从太子说“把自己的佩剑给了你”开始就惶恐不安,被父皇踢了一脚反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他脑子很清楚,身为太子的兄长如果出了事,他就是既得利益者,无论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在旁人看来他都脱不了关系。
太子的佩剑并不是寻常的剑,而是没有开封的“节”,类似于后世的“尚方宝剑”,是太子身份的凭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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