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革面相严肃,气质更是像祝英台前世的教导主任,但凡那个时代的学生都怕教导主任这样的老师,贺革拍着她的肩膀说了句“你跟我出去”,刚刚还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祝英台立刻怂了,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句,乖乖地跟着背着手的馆主往外走。
走到一半时,贺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室中议论纷纷的学子说:
“今早的课都散了,各自回舍中去,不得到处乱走。”
他担心他们口舌太多,在士庶之间引起是非,只能先让他们回丙舍去不要出来。等到了下午,学官已经处理好了此事,也有了交代。
他又扫了眼墙边似乎事不关己的弟子马文才,说道:
“文才,梁山伯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又呕了血,我怕他日后留下病根。你与他既是同门又是同舍,便该互相照拂,既然住在一起,就由你送他回去休息。这里有学官处理后事,不会出什么纰漏。”
“文明先生?”
梁山伯刚刚从学官“眼皮子”下面被放出来,一听到馆主的话,吃了一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马文才。
“我送他回去?”
他自己没长脚吗?!
贺革状似随意地颔了颔首,领了祝英台就出了门,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梁山伯和马文才。
“呼……”
马文才看了眼梁山伯,难以忍受地长舒口气,转头吩咐了风雨雷电什么,觑了梁山伯一眼。
“走吧,‘虚弱’的师兄。”
一旦撕下那之前刻意交好的面具,他那言辞的犀利,也就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
梁山伯经历过刚刚那种侮辱,马文才的口舌之利反倒没有什么,只能苦笑了一下,点头跟上。
路上的气氛自然是尴尬的,梁山伯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去说,马文才则是根本只用后脑勺对他,一马当前走的飞快,完全不顾后面梁山伯有没有跟上。
两人走着走着,马文才突然听到后面的梁山伯一声闷哼,而后再没有了脚步声,身子一顿,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来。
只见梁山伯扶着一颗桃树,大概是走的太快引动了哪里气息不顺,面上有些痛苦之色。
你这个弱鸡!
马文才心里不屑之情更甚了,三两步走过身去看他。
“马兄莫要担心,只是一时岔了气。”
梁山伯惨白着脸抬起头笑了笑,“我歇歇就好。”
梁山伯刚刚吐了血之后,胸腹之间便一直有些翻覆,只不过他善于忍耐,所以才面如常色。
但马文才走的那般快,梁山伯又没练过武,能跟上已经是勉强,更别说走了这么长一截路,顿时有些想要作呕,只能扶着树把那股翻涌之感压下去。
“谁会担心你。”马文才冷言冷语道:“我怕你在半路上出了事,先生又要怪我照顾不周。”
他和祝英台简直就是两个麻烦精!
马文才脸色极臭地站在树边,等着梁山伯自己气息和顺。
待过了一会儿,梁山伯那种呕吐感终于压了下去,这才向马文才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已经无事了。
“真是烦啊!”
马文才一口气叹的比刚才还长,又转过头只拿后背对他,继续向前。
可脚步,却已经放的极慢。
梁山伯原本已经做好了一路上受到言语奚落的准备,却没想到马文才除了几句埋怨再无言语,甚至还算的上……体贴?
他的心里忍不住一暖。
梁山伯见过不少士族,有些言语之刻薄,行为之冷酷,几乎让人到望之生畏的地步。
这马文才行事明明是标准士族的风格,在没有表现出真实情绪之前更是对谁都彬彬有礼,可一旦窥见冰山一角,又确实能感受到他和其他士族不一样的一面。
也许,他真的不是存心对他抱有恶意,只是有什么误会。
想到这里,梁山伯鼓起了勇气,边走边说道:“在下还没有谢过马兄,刚刚会为在下仗义执言,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不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也出乎不少人意料之外。
马文才理都懒得理他,只哼了一声。
第一次搭讪失败,而且有点接不下去了。
即便是圆滑如梁山伯,面上都有些尴尬。
“若不是祝兄和马兄,在下此次必定万劫不复。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梁山伯说的郑重。
“谁稀罕你的恩德?一个寒生,还想着能为我报答什么?”
马文才听了这个实在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还是你在咒我他日必将落难,有你报答的一天?谢了,我希望你这恩情有永远不要还我的一天。”
听到马文才在反讽自己是“鸡鸣狗盗”之辈,梁山伯摸了摸鼻子,笑得无奈。
“你笑什么!”
马文才听到他在背后发笑,忍不住回头一瞪。
“我的话很好笑吗?”
“我在笑,傅歧要有马兄这样的口才,也不必每次气到直接动手了。”
梁山伯慢悠悠地道:“我要有马兄这样的口才,刚刚被鲁仁污蔑,便不至于气到吐血。我只要一想到日后别人谈及我,便会说‘哦,那个被人气到吐血的梁山伯’,心里就有些不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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