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到底!”
看着洪流一般涌来的勇猛骑兵,贺拔岳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发出一声崩裂般的嘶吼。
冲锋的骑兵对步卒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
刹那间地动山摇,营地殷红,林木颤栗,杀气直薄云霄。
一行行的步兵像是秋收波浪起伏的麦子那般消失在原野中,奔腾的怒马驰骋天际,踏过血肉之躯继续往南,偶然间蹄下会有些抽搐的动作,便会被其后跟上的继续踩踏过去。
那点“充满骨气”的残余很快就被歼灭了,拒马、营墙和些许抵抗全部在绝对的力量前纷纷溃倒。
勇武的贺拔岳战斗到最后一刻,连褚向和马文才都对其的勇敢叹服不已,下令留他一条活口,然而自知投降则家人不保的贺拔岳却不能珍惜敌人难得的怜悯,在敌军将他捆绑之前抢先自刎“尽忠”了。
贺拔岳的“忠诚”,只为尔朱荣争取了半个时辰而已,到死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只余下对敌军一番慷慨激昂的唾骂,全了自己的忠义和名声。
马文才从侥幸存活的败兵那里得知断后的将军叫“贺拔岳”,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叨了几遍,记在了心里,便下令收殓他的尸骨,留几个人在这里为他立个坟墓,以免来日亲人寻找遗骨而不得。
就在这时,北面又出现了一支军队,他们速度极快地利用渡河而下,只要片刻功夫便能赶到这里,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回来禀报,称来的人马打着“梁”和“陈”的大旗。
“是白袍军的援军。”
褚向下意识的看向马文才。
“我去迎陈庆之,和他周旋,将他的兵马留在这里。”
马文才毫不犹豫地决定为褚向拖延时间,“你的骑兵人数众多,继续打着萧综的旗号去追赶尔朱荣的大军,务必要将他们全歼在洛阳之外。”
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无论是褚向还是褚向身后的齐军将领们都是一怔。
选择拖住陈庆之而不是立刻南下,便是把入主洛阳的机会让给了褚向,这让他们之前对马文才“趁虚而入”的猜测都落了空。
哪怕他们结了盟,在内心里也对他会全力协助齐军是充满猜疑的。
但现在他的决定却不是虚言,因为马文才已经下令自己的所有人马掉头北上了,被“照顾”的褚向心头也是一热,在马上对着马文才躬了躬身,一礼后感激道:
“多谢马兄成全!待我等入了洛阳,必不会忘了马兄的功劳,封王拜相绝不食言!”
“你们既然信守承诺,那我也自然不会出尔反尔。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你们拿下洛阳,才能兑现承诺。”
马文才对褚向摆了摆手,又催促道:
“南岸大营里也有马,说不得尔朱荣的人已经跑出去一段路了,你们现在该做的是去追赶尔朱荣的人!”
马文才和萧综不一样,一贯是话不会说满,也不会夸夸其谈,现在也是如此,褚向对他最为了解,也没觉得他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马兄多保重!”
褚向收回感激的神色,调头下令继续追击尔朱荣军。
“出发!”
第510章 兵分两路(下)
且说另一头,刚刚追出营门不远的宇文泰很快就放慢了速度,变成了不紧不慢地坠在元冠受狼狈出逃的队伍后面,半点都没有了之前积极求战的热切。
没一会儿,随后跟上的独孤信也追了上来,吹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叫唤起宇文泰的小名。
“黑獭儿!”
宇文泰自己都放慢了脚步,况且领着的又大多是宇文一族的私兵,便等着独孤信追了上来。
他们都出身武川,家中又都是世代酋长,从小一起打打闹闹长大,外人都以为他们感情不好,其实私下里关心热络。
他们原本都投效葛荣军中,葛荣战败后,宇文泰投奔了世伯贺拔兄弟进了精锐营,独孤信则入了先锋营为别将。
到了尔朱荣帐下后,这位豪酋生性多疑,又担心葛荣军中投降的六镇子弟结党营私,所以原本私交甚好的两人才约定着在军中故作感情不和,互相妒忌,以免主将猜忌他二人。
宇文泰打量着独孤信几眼,见他头上帽缨未动、头发一丝不乱,就知道他也是一点都不着急,于是面露试探着:
“期弥头,难道你也……”
“你也……”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骑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私下里小声对了下消息。
他们都是在三天前收到了贺六浑的密信,告诉他们尔朱荣会中计,拿下南岸大营后设法离开,先躲藏起来。
贺六浑在葛荣军中时,声望人脉远胜过葛荣,只是他性格不喜出头,所以一直是副手的位置,当初为了任城王和葛荣起了争执,他能拉动八位大头领和他一起叛逃,便可知他的人脉关系如何。
宇文泰和独孤信收到这信时,都是不敢相信,他们也不知这贺六浑如何厉害,竟然还能在尔朱荣军中安插了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们投了书。
前脚他们刚收到投书,后脚尔朱荣就下令先锋、精锐二营趁夜渡河,他们这才知道什么尔朱荣的计划说不得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这二人会归降尔朱荣都是为了活命,本就没有什么忠诚,所以等南岸大营被拿下时,就假借要追杀元冠受领功的名义脱离了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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