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衍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更为合情合理,目光便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建康令傅翙。
“傅翙,你怎么看?”
傅翙是一位纯臣,从出仕起便是萧衍的属官,而后一步步坐到了这个位置,劳心劳力不说,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只是为皇帝掌管门户而已。
但如今皇帝需要他出来“借路”,哪怕他心中再多不愿,也只能出来领旨。
“臣愿为陛下分忧,替刘将军开城门。”
“朕知道这么做,是委屈你了。”
萧衍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有个儿子,至今还在金部任职,明日我让谢爱卿拟个旨,让他任个中书通事舍人吧。”
中书通事舍人,掌诏命及呈奏案章等事,直接参与政务的处理,是士族清官中能够接触机要的要职,非灼然门第及卓绝之士不可担任,就连谢举当年担任中书舍人,也是因为其兄中书令谢览去世而破格提拔。
傅歧年纪轻轻,能直入中书,显然并不是因为傅翙开门这件事。
在场的都是人精,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傅翙这个“建康令”到头了。就算之后皇帝还俗平息纷乱,总要有人作为“替罪羊”平息怒气的,傅歧这个“中书通事舍人”便是提前给予的奖励和他做出牺牲的报答。
正因为如此,虽然傅家要出一个“中书舍人”,可在场之人谁都不觉得眼红,反倒暗探傅翙一家实在是倒霉。
就算傅歧能得了中书通事舍人,得罪了那么多人,又能走多远呢?以后只有死忠皇帝一条路走了。
这些人都能想的明白的事情,傅翙又怎么能想不通呢?
可他面上还要做出欢喜异常的表情,向着皇帝感恩戴德地行礼。
“臣替犬子,谢过陛下的恩典!”
***
出了宫,回到家中,傅翙将儿子傅歧召来,并未提及皇帝要打压佛门之事,只说皇帝吩咐了他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有可能累及家门。
傅歧自马文才走后,在京中待的特别无趣,徐之敬不在京中,梁山伯也一天到晚见不到影子,他有时候就只能去找青云观的祝英台去玩。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咋咋呼呼没心眼的小伙子,经历过这么多事,又跟着马文才带着一帮兄弟结交豪侠、走私做买卖,眼界和胆量都变得极大,听闻家中要有事,缠着父亲就问个不停。
傅歧现在是家中唯一的嫡子,还要照顾大房的遗腹子,可谓是家中将要顶门立户之人,傅翙作为注定被牺牲的棋子,其实也有些担忧儿子顶不过这阵风波,便遮遮掩掩的透露了一点。
傅歧一听,顿时惊了。
“让父亲去开门?那不是跟造反没什么两样吗?!”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必须得成,决不能失。若成,有陛下庇护,我只是丢官;若败,无论谁迁怒下来,我就得送命。”
傅翙看着随着年岁增长越发长相刚毅的儿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叹息道:“你这中书通事舍人,也只是看着好看而已。一旦陛下出家避居,宫中连主事的都没有,要谁‘通事’呢?”
傅翙是在京中和无数达官贵人周旋了十几年的官宦,对有些事情的直觉十分准确。
也因为如此,他越发担忧家中的安全。
“二郎,你记着,一旦城中生乱,你便护着你的妈妈和大嫂、侄子,悄悄将他们送出去,送往丹阳。”
他紧紧地看着儿子,再一次嘱托。
“我将家里的私兵、家将都交给你,你一定要护好家中的女眷,平安地将她们送去茅山!”
他得罪了佛寺,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在这动乱期间庇护他的家眷,现在能够托付的……
唯有道门!
第515章 罪魁祸首
皇帝又出家了。
这次官方给出的出家原因是因为“太过思念太子”,又经过佛门高僧“达摩”的点化,所以决定在同泰寺再次出家为僧。
同泰寺因为太子之乱,寺里已经没有了主事,萧衍入寺之后直接接管了同泰寺的寺务,将整个内院封闭起来,外人无法入内。
而同泰寺紧邻台城的位置又决定了除了可以进出宫中的官员,寻常百姓和没有官职的官员是无法进入同泰寺的,更没办法见到皇帝。
于是皇帝这一次“出家”,整个朝中都混乱起来了。
上一次萧衍出家,好歹太子还在,同泰寺的主事都在,官员和皇子们还能在寺院门口哭诉请求,现在皇帝将寺门一封,里面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哭诉往哪儿哭去?
生气之余,更是把什么“达摩禅师”骂了个半死,你好生生的来传佛法传就是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想搞个大的,去点化人家的皇帝?
这皇帝可不是你们那种弹丸小国的国主,人家管着许多事哇!
朝野上下哀声一片,真正高兴的只有原本的东宫官员。
原本这阵子皇帝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很多聪明点、又有去处的高门官员都已经自请求去了,剩下一溜中层、且领着实务的东宫官员死扛着不愿离开,已经到了顶不住压力的边缘。
眼看着东宫就要被裁撤的关节,皇帝出家了!
皇帝都出家了,谁还出这个头顶着东宫撤不撤啊?都到同泰寺门前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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