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称霸天下势力的马文才也不再遮遮掩掩,所有被黑山军和征西军占领的城池都打出了“马”字旗号。
那旗帜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制成,即使在夜晚那“马”字也清晰可见,在夜间远远看去,就好似每一个城头上漂浮着一个碧幽幽的“马”字,仿佛天选一般。
到了这时,陈庆之才真正对马文才俯首称臣。
不为别的,而是他真正的向他展示了什么叫“以堂堂正正的手段谋夺天下”,什么是“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胜利”。
若说据守潼关是马文才在整个大局中的“神来一笔”,在得到征西军后彻底扭转整个天下大势的本领,就不是用运气能解释的了。
当然,齐军死于洪灾的全军覆没、那日夜闪耀着光芒的“马”阀旗帜、关陇豪族的全力支持、甚至魏国柱国大将军花夭对他的倾心,都给马文才的成功染上了一抹传奇的色彩。
在朝野上下的议论纷纷中,曾经的谶言又卷土重来,传播与洛阳的街头巷尾、童言童语之间。
其实在白袍军北上之前很多年,魏国就曾有过童谣谶言,曰“侯非侯,王非王,千军万马入洛阳”,又因为洛阳是中原正朔,便有“得洛阳者得天下”之说,各方都势力拼命的想要得到洛阳。
这个谶言曾搅动了整个魏国风云变幻。
六镇兵马听闻后,以为“侯非侯、王非王”指的是他们六镇子弟不能列为王侯,而先后起事;
尔朱荣以为自己部下侯景第一个冲入洛阳正是应验了此事,原本只是勤王的初衷变成了想要谋国,杀的整个魏国宗室尽亡;
萧综以为“侯非侯,王非王”,指的是自己先得到了世人眼中的豫章王、东昏侯之子的身份,而后又失去,自觉天意在己,肆意杀伐筹谋,只以为得了洛阳便应了天意……
如今马文才的白袍军和花夭的黑山军已经控制了魏国的半壁江山,这“侯非侯、王非王”的传闻又被套在了他们身上。
“说起来,这侯非侯、王非王安在你身上,也合适。”
花夭在得到黑山军拿下豫州的战报后就来马文才的住处,此时调笑道:“你不是给梁主封了个县侯么?怕是这侯爵你也没办法回去领了,非侯没错……”
她又笑眯眯的,“你得了雍、秦、豫三地的消息一传来,陛下和任城王就有些慌神了,商议着要立你为‘梁王’呢。以你的野心,估计这‘梁’王也做不久,岂不是侯非侯,王非王?”
“不是‘你得了雍、秦、豫’,而是‘我们’。”
马文才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了看花夭,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写起书信。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小小的参军,来往战事的通报、与过往豪族的交流大多要亲力亲为,有些还能交由陈庆之帮忙,有些则无人可托,这让他有时甚至觉得有些吃力,恨不得梁山伯和在建康的下属能前来魏国,为他分忧。
花夭本来是调笑马文才,没想到被马文才一句“我们”说的脸红了红,没能再调笑下去。
到了此时,两人心里早已经清楚,无论是他们彼此、还是在天下人的眼里,他们都已经成了一体,代表着“马阀”这一支的实力。
从黑山军和征西军联合拿潼关、谋夺三州开始,无论于公于私,她与马文才都已经无法分开。
不,应该说,从马文才再见花夭而未还马、磐石坏而断水留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纠缠不清。
只是马文才是情绪内敛甚至不解风情之辈,一直保持着“我们心照不宣就好”的态度,从未直接与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所以这一句“我们”,竟然自诩老脸皮厚的花夭也微微红了脸。
大概是气恼于只有自己不自在,花夭待那一丝羞赧过去,便笑着逗弄他:“若你是为了我的黑山军,大可不必同意陛下的什么婚约,反正他现在的话也没多少威信,要是你对我无意,可以放弃这个婚约,我花夭从不因私废公,哪怕你我并无鸳盟,我亦会对你俯首称臣、鼎立支持你。”
“我从不拿自己的嫡妻之位做交易,在建康时,陛下与太子都曾为我说媒,而我并未应允。”
马文才手中微微一顿,一双眼眸扫过花夭,“梁帝之权威厉害远超元子攸,我尚且不肯屈从,如今却顺水推舟,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么?你以为我蹉跎至今、无妻无妾,是为何?”
这话实在太意有所指,其中蕴含的内情更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心中小兔乱跳,花夭虽不是寻常女子,但此刻嘴角也不免扬起了笑意。
“那我怎能得知?也许是你有断袖之癖,也许是……”
本就是逗弄的话,然而马文才一向一本正经,自己的“猜疑”竟能逼得他说出几分心意,这让花夭顿时大受鼓舞,准备再接再厉。
“咳咳,哪里有问题。”
她眼睛微微瞟向马文才端坐在案后后的下腹处,语意虽未尽,可一见那坏笑,便能知晓她指的是哪里。
马文才哪里不知道她如此“豪言壮语”是为了什么,嗤笑了一声,根本不回应她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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