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安听到马文才肯定的答复,一口气像是喘不过来,整张脸煞白煞白。
“好了好了,打也打了,气也撒了,这位公子就饶他一命,让我们提回去好交差。”那衙役一看马文才的打扮就知道不能惹,只能低声下气地求情。“毕竟打死了人,您也麻烦,是不是?”
马文才方才一阵悲愤之气无法发泄,如今宣泄了出来,头脑也渐渐恢复了冷静,顺着衙役的台阶停下了手去。
“昨日之前,刘有助还求我让你见他一面,你如今是重犯,等闲不能被提走,我拒绝了他的请求。那时候他对我说……”
马文才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伏安。
“‘是我的错,我没有早点让伏安明白,五馆并不是乐土,外面也不是地狱。’”
在马文才开始说话时,伏安好像全然没有听见,就连衙役们重新将他从地上拉扯起来时,他的眼睛里也依然没有什么光彩。
可等马文才替刘有助转达完了这番话,伏安却向着馆主小院的方向望去,站着不停发抖,好像一只受惊过后的耗子,突然被拉到了众人面前。
马文才从伏安的不安中得到了某种快感,他在刘有助面前伪装的有多么若无其事,如今就有多么的暴虐。
马文才看着这样的伏安,又一次笑了。
那笑意完全没有进入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底是一片冰冷。
“就在刚刚,刘有助发现自己活不成了……”
马文才咬紧了牙齿。
“他告诉我,他开始恨你了。”
马文才冷冷的恶言,像是有着某种可怕的力量,将伏安的膝盖猛然压弯,让他终于完全崩溃,双手紧攥着头发,嚎啕大哭。
即便是在被关押在明道楼的日子,伏安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勇士,敢于面对士族的压迫和轻蔑奋起反抗,敢用自己的命运对他们发起挑战的咆哮。
如鲁仁这样的“同伴”,也对他表达着这样的“钦佩”。
可现在,他只觉得……
“我真是个混蛋!!!”
***
伏安被押走了,在被马文才揍得面目全非之后。
马文才从楼前的广场上走出来时,他的目光里有种东西使众人肃然退立。
他们不知道究竟是马文才脸色的坚毅,还是他神宇间的如释重负,让他比其他多了一种其他士子多了这种让人肃然起敬的东西,但伏安跪倒与地嚎啕大哭的样子,让他们有了一种震动。
一个为恶的人让他服罪,那是很容易的事,痛苦的折磨和冷酷的刑罚都能让一个罪人服罪,那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反省,而是一种对于痛苦不得已而为之的屈服。
可要让一个罪人感受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罪恶的,并且愿意因此而接受应有的惩罚,是许多断案丰富的地方官员也做不到的事情。
更不要说,马文才原本就不需要来这一趟,作为“被害者”,他一开始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跑去将意图伤害他的人痛揍一顿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符合他士族的风度和礼仪。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而且做完之后,也并没有更加高兴。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昨晚这一切的马文才却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埋头便进了外间闷头大睡。
他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似乎连时间都全部忘了,他的梦里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东西,一会儿是刘有助拉着他的手大喊“让我死的有价值”,一会儿是他面色铁青地点头承诺。
那些梦境像是一条沉重的镣铐,将马文才重重铐了起来,他无法挣脱,如临大敌。
就在他陷入更深的禁锢中时,却有人使劲拍着他的肩膀,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马文才睁开眼,看着面前举着琉璃盏的祝英台,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什么事?”
难道是刘有助?
马文才赫然一惊,起身便要穿衣。
“不是你留了话,说刘有助有什么情况就来找你嘛?”
祝英台奇怪地看向马文才。
“馆主院中来报信了……”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刘有助的高烧,终于退啦!”
太晚了,困死我了,所以没防盗章节了。
第58章 仁心仁术
刘有助退了烧,并不全是祝英台为他降了温的缘故,而是傍晚的时候,会稽县的名医到了。
这位医者是贺革在会稽的朋友推荐的,最擅长创伤和内伤,曾经在军中当过随行军医,刘有助的伤虽然可怕,可跟军中各种动辄断手残脚、肠穿肚烂比起来,还算是控制的比较好的。
而且他对祝英台的温水擦浴之法很是赞同,因为现在刘有助那身体,关闭门窗再提高温度对他来说更容易出事,那馆医原本听说有学生对他指手画脚十分气愤,可连这个名医也说他捂汗是不对的以后,也就灰溜溜的不见了。
这位吴姓的名医确实是仁心仁术,虽不是什么士族出身,可经验丰富,为人和善认真,昨夜刘有助凶险,他看守了他一夜,直到四更天刘有助退了烧方才歇下。
所以便有了大半夜祝英台把马文才喊醒那一幕。
虽说烧退了,刘有助的危险期还没有过,而且伤口外围已经开始腐烂,在无法动以刀火的情况下,只能看着腐烂的伤口继续扩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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