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姚华半条腿跨上了马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抓着马鞍,一个镫里藏身从马肚子下钻了过去,顺利从马的另一边翻身上了马背。
这一手实在是太漂亮,所有人即便知道这动作惊险万分,可能会出现很可怕的结果,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叫好。
马文才和傅歧已经策马到了附近,见到姚华露了这一手立刻眼睛发亮,傅歧更是叫好声震天,就差没上去直接求教了。
这厢姚华上了马,和似锦几乎是骨肉相贴,他轻轻伏在马背上,一边抚摸着它修剪成五片花瓣形状的马鬃,一边贴在马耳朵边唏唏嘘嘘。
和他温和的态度相反的,是他牵着马缰的右手。
那只流着血的右手强健有力,无论似锦想往哪个方向奔跃,都给他死死地拉住,好像他本来就知道它要干什么,它想要脱缰狂奔的举动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慢慢地,似锦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因惊慌而产生的情绪因为背上坚定的骑手而重新找到了重心,它不再胡乱踢跳,也不再东奔西突,听凭着天性中本能,终于被他成功驾驭到了梁山伯的身前。
此时梁山伯刚刚起身没多久,眼前突然一暗,姚华已经翻身而下,将缰绳重新递给了梁山伯。
“这,这是干什么……”
梁山伯心有余悸地看向一人一马。
“你和它同时受惊,对双方都产生了疑惑,现在必须重新建立起信任。”姚华将缰绳塞到梁山伯手里。
“重新骑它,安抚它,让它相信你,一直到它带你走动。”
“我,我不行的……”
梁山伯看了眼马文才,又看了面前的马。
“它是马兄的马,我只是借了它,没有办法像马兄一样驾驭它。”
刚刚的变故和其他人的热嘲冷讽似乎让他灰了心。
“他们说的没错,我就该也从果下马练起,不该肖想着一步登天。”
“这是匹母马,成年的母马一般都是替马,替主马蓄养马力、负担重负,平日由马奴照顾。这样的马没有认主之说,借你的人应该是考虑到你并不经常骑马,才借你如此温顺的马匹。”
姚华的话,让梁山伯身子一震。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看穿人心的正直,坦坦荡荡,直击人心。
“但再温顺的马匹,突然换了主人,也会害怕,也会迈不动脚,它一直在等着你用你的温柔和耐心安抚它,但你对它产生了怀疑,也放大了它内心的恐惧。”
“马也有自尊,连果下马都开始走动了,它却不能超过它们,它开始急躁,它的急躁又传达给了你,让你也急躁起来。”
他看着梁山伯,耐心地说着:“马和人的情绪是共通的,你和它失去了那一瞬间的联系,所以它开始惊慌失措想要自己找回重心。但它是匹极温柔的马,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没有直接人立而起把你掀翻下去。”
在梁山伯羞愧的眼神中,姚华掀开五花马的马鬃指给他看。
这匹马被称为“五花马”,是因为它是一匹马鬃杂色的漂亮母马,但现在这漂亮的马鬃却秃了好几块地方,回想到梁山伯刚刚抱着它马脖子不放的举动,这匹马的马鬃应该是那时候被惊慌的梁山伯撕扯掉的。
“它那般害怕,那般疼痛,可还是忍着一直到我把你救下来才开始狂奔,它难道不值得你尊重,重新和它建立起信任吗?它是因你而惊慌,也该因你而安定,而不是我!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现在上马,否则我瞧不起你!”
听到姚华的话,梁山伯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掌,他的掌中果然有许多细软的鬃毛,因为手中的冷汗而被黏在掌心之上,如今正讽刺一般提醒着他,姚华的话并不是胡乱臆测。
犹豫着接过了缰绳,梁山伯一咬牙,重新走到似锦的身边,摸了摸它的身子,翻身上了马去。
似锦显然对重新上马的人还是很害怕,肌肉竟然紧绷到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默然地看着一人一马重新开始互相接触。
人说万物有灵,这一刻的似锦在姚华的口中,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性。
“不要夹马肚子,也不要用膝盖顶他,那会让它觉得疼!你是个成年男人,力气多大自己不知道吗?不要这样对待你的坐骑,你就想象你现在骑在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如果是个女人,你也会这么对待她吗?”
姚华在军中听别人呼喝惯了,依葫芦画瓢地也喊了起来。
听到这先生说话这么露骨,旁边大部分男孩都红了脸,像马文才这样的更是直接偏过头去,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祝英台脸红红的看着大叫着“就像是骑在女人身上的”姚华,又看着终于使得似锦成功迈出步子的梁山伯,只觉得这一幕实在美极了。
这是属于阳刚的美丽,充斥着力量和温情,信任和交付信任,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的微笑。
“就是这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你要像对待美人儿一样温柔的对待它,它这样的美人儿也会任你驱驰……”
姚华的荤段子还在继续狂轰乱炸着其他人。
马文才的耳朵已经快要滴血,完全无法直视自己的替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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