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若不是为了抄近道回去根本就不会走这种没有路的野地,这里又会有谁来?
马文才有些恼怒地走到树下,抬起头在树冠之间眺望,结果撞见了一张尴尬的脸。
确定自己是被人看见了,刚还恼怒的马文才动作变得僵硬,耳根烧的通红,嘴巴却死硬:
“姚参军,你鬼鬼祟祟在这里作甚?”
姚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同样僵硬着身子,向着树下的马文才亮出手中几枚鸟蛋:“这边荒凉,好多鸟做了窝,我掏点蛋,准备煮了路上带着吃……”
他囊中羞涩,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赶路当然是胡饼最实用,但没点荤腥光吃胡饼会吐,所以就想着掏点鸟蛋打打牙祭。
结果没想到蛋掏了一半,老远来了个手舞足蹈之人。
起先他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学子,被学生看见骑射先生为了点鸟蛋窜上了树有些丢人,等那学子唱着歌跳着舞到了树下,姚华也看到了此人的面孔,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蛋,才惹得树枝一阵抖动。
否则以姚华斥候的出身,便是在桑树上坐上一天都行,更别说被人发现。
马文才明明一脸尴尬无措,却还要强做出一副“你简直无理取闹”的样子,莫名的让姚华觉得他有些可爱。
因为是居高临下,姚华眼中仰着头的马文才发如鸦羽,他今日没有戴冠,只是在头顶的发髻上插了一根玉簪。
在阳光的照射下,马文才的面容和颈项出露出的白皙都像是那枚玉簪一般,散发着羊脂白玉似的的光泽。偏偏他的耳尖却红得剔透,红白对比越发明显,再想到他刚才唱着歌双手舞动的样子,让姚华忍不住心中一叹。
这少年明明比他还小,可所思所想,已经和成人无异。
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才让他卸下心防,露出天真之态。
在这一刻,姚华竟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镇定住心神,无意间打断了这少年少有的快乐。对这样的少年而言,也许这四下无人的短暂放纵,都像是对家中教导的一种背叛,比大白天被人撞破了奸情还要不堪。
想到这里,姚华便不再盯着他不放了。
姚华的眼神移开,马文才也顿觉压力一松,瞥了眼他手中青绿的鸟蛋。
“我不是才给了你五千钱吗?你连鸡子都舍不得买?”
“不够啊。”
姚华也不矫情,直说自己穷。
他一边和马文才搭话,一边将鸟蛋小心翼翼地塞入衣襟之中,鼓得胸前隆起一片,方才如同大猫一般轻巧的下了树。
姚华臂长腰细,动作又十分灵活,手臂和双脚不过轻点着树干和树枝,没见什么大动作,就已经到了马文才的面前。
“你之前和我说是你是属牛的,现在看看,倒有点不像……”马文才见他胸前隆起,只觉得一阵怪异,莫名后退了一步。
“……你应该是属猴的吧?”
姚华的眼神还停留在马文才漂亮的耳朵上,啧了啧舌:“我是不是属猴的不知道,你一定是属兔的!”
不然耳朵怎么这么古怪,红的都能看见里面细细的血脉!
马文才一呆,恼羞成怒地咆哮: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完了完了,终于要杀人灭口了?!
姚华被他的咆哮惊得身子往后一仰,赶紧安抚:“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说说,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是真怕这少年等下羞愤欲绝到一头撞死在树上,三两步就跑的没影,隐隐约约只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声音飘了过来。
“哎,五千钱,两个人,还要捱到宛陵,就算能蹭船蹭车也不够啊,到哪儿去找钱去……”
马文才见他走远,心头的尴尬和懊悔才刚刚平复一点,却听到了姚华那隐隐约约的自言自语。
刹那间,他之前“得与王子同舟”的亢奋,立刻一泻千里。
到哪儿去找钱去?
去找钱去?
找钱?
***
马文才满脸忧愁的回到甲舍时,梁山伯正扶着自己的腰,小心的在院子的空地上绕着圈子。
“梁山伯,你这是什么样子!”
一向注意仪表的马文才大吃一惊,斥责道:“活似个怀胎十月的妇人!”
“噗嗤!”
一声憋笑声乍然传来。
马文才定睛一看,才发现祝英台正坐在梁山伯院中的廊厅下往外张望。
“你怎么在这里?”
马文才立刻去找傅歧院中的狗,发现傅歧不在,黑狗也不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看来你就勤奋了几日而已,乙科的课都上完了?”
“哎呀,上午骑射课,马都被拉出马厩外栓一起了,姚先生也要走了,还上什么骑射课嘛!”
祝英台站起身来,有些无奈:“还有马文才,你的口气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跟我阿爷似的,我阿爷都没你这么管事啊,你是不是还要检查我的功课?”
“你……”
马文才被祝英台堵得一噎,只觉得今日除了见到陈庆之以外什么事都不顺,再回想到自己唱着越人歌被人看了个当场……
嗝!
马文才身子一抖。
52书库推荐浏览: 祈祷君